李莫愁心头一凛,忽必烈亲临前线,意味着蒙古对襄阳志在必得,战事恐怕会更加残酷。
龙武忽道:“下马,找个地方避一避。”
李莫愁一怔,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解:“怎么?现在不如将其杀之!”
龙武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头也不回:“杀他容易,但现在不是时候。”
“惊动了主帅,反而不美。”
李莫愁闻言,心中那点不忿顿时散去大半,只觉此人行事果然出人意料。
她哼了一声,也利索地跳下马背,跟着龙武伏身到路旁一处土坎后,茂密的荒草正好遮蔽了他们的身形。
那支庞大的队伍越来越近,马蹄踏地的震动透过地面传来。
忽必烈端坐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身形魁梧,面容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襄阳城墙,并未留意路旁潜伏的两人。
大军元帅及一众高级将领早已迎出三十里外,此刻正恭敬地随侍在侧,低声汇报着军情。
铁甲锵锵,马嘶低沉,军容之壮盛,令人望而生畏。
李莫愁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一世的蒙古亲王从眼前经过,心中杀意与忌惮交织。
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龙武,见他依旧神色自若,只是目光紧随着忽必烈的身影移动,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直到那支队伍远去,融入大营之中,龙武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李莫愁也站起身,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冷声道:“这便是领兵屠戮我汉家百姓的元凶首恶。”
龙武嗯了一声,目光转向襄阳城头,那里似乎有旗帜在风中飘扬。“走吧,进城看看。”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泛起鱼肚白,寒气却愈发刺骨。
龙武和李莫愁悄然潜行至襄阳城外一处隐蔽的坡地,恰好能俯瞰一段城墙。
城头之上,灯火稀疏,守军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沉闷的战鼓声陡然擂响,如同敲在人心上。
紧接着,蒙古大营方向传来尖锐的号角,无数黑点从营中涌出,呐喊着冲向城墙。
“来了!”李莫愁低喝一声,手已按在剑柄上,眼中怒火重燃。
话音未落,遮天蔽日的箭雨便已腾空而起,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越过城头,暴雨般砸向城内。
紧随其后,巨大的投石机开始怒吼,磨盘大小的石块带着毁灭的气息,呼啸着撞向城墙垛口,碎石四溅。
城墙微微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
龙武凝视着战场,并未言语,只是目光扫过那些悍不畏死冲锋的蒙古兵,又落在城头守军的调度上。
烟尘弥漫中,数十架高大的云梯被推到城墙下,无数蒙古兵如同蚂蚁般,嗷嗷叫着向上攀爬。
城头立刻骚动起来,宋兵的呼喝声、金铁碰撞声响成一片。
只见女墙后,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七八名宋兵合力抱起一根粗壮的原木,口中喊着号子,奋力将刚刚搭上墙头的云梯向外猛推。
“嘿!”李莫愁看得真切,忍不住赞了一声。
几架云梯被成功推开,梯上的蒙古兵惨叫着摔落,叠成了人堆。
但更多的云梯搭了上来,攻势一波猛过一波。
终于,西侧一段城墙,有数十名蒙古兵突破了阻碍,嘶吼着翻上了城头,挥舞着弯刀砍向守军。
“杀上去!”城下的蒙古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更多的士兵顺着那几架云梯向上猛扑,试图扩大突破口。
李莫愁咬紧牙关,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
就在这时,城头梆子声骤然变得急促。突破口侧后方,女墙后猛地闪出一队宋军弓手,人人引弓搭箭,动作迅捷。
“嗖嗖嗖!”密集的羽箭攒射而出,精准地射向正在攀爬和刚刚登上城头的蒙古兵。箭矢力道强劲,中者非死即伤,后续的蒙古兵被压制得无法靠近。
紧接着,又一队宋兵手持点燃的火把和油罐冲了出来,冒着箭矢,将火把和燃油投向那几架云梯。
干燥的木梯遇火即燃,火势迅速蔓延,梯上的蒙古兵被火焰吞噬,惨叫着跌落城下,变成一个个火人。
城上城下呼喊厮杀声震耳欲聋,就在那段被突破的城墙上,形势陡变。
女墙后突然又冲出一队人来,人数不多,约莫四五十人,却个个显得异常勇悍。
与周围穿着制式盔甲的宋兵不同,这队人衣着各异,有的穿着紧凑的黑色短打,便于活动;
有的则身着寻常百姓的青布长袍,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长矛、单刀、铁尺、判官笔,甚至还有空着双手的。
冲杀之际,这些人全然不成军阵队形,看似散乱,但人人动作迅捷,出手狠辣,显然都身负不弱的武功。
那些刚刚冲上城头,自觉勇武不可一世的蒙古兵,本以为胜券在握,正待扩大战果,却一头撞上了这群煞星。
“噗嗤!”一名使单刀的黑衣汉子身形一矮,避过劈来的弯刀,手中单刀如毒蛇出洞,反撩而上,瞬间在那蒙古兵小腹上开了个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
另一边,一个使判官笔的书生模样的男子,点、戳、刺、划,笔走龙蛇,专门攻击蒙古兵的手腕、咽喉等要害,几个照面便放倒了两人。
攻上城头的蒙古兵无一不是军中挑选的精锐,平日里冲锋陷阵,悍不畏死,自认少有敌手。
可遇上这队江湖好手,就像是铁锤砸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三两下便被拆解了招式。
转眼之间,先前冲上来的数十名蒙古兵便被杀得七零八落,有的当场横尸城头,血溅箭垛;
有的则被直接打下城墙,筋断骨折,惨叫声淹没在喊杀声中。
李莫愁看得眼睛发直,她本以为宋军全靠人多和器械死守,没想到城中还藏着这样一股力量。
这些人出手干净利落,招招致命,比起寻常军士的搏杀,更像是江湖高手的对决。
“咦?”她目光一凝,注意到人群中一个格外突出的人物。
那是个中年汉子,身穿朴素的灰色布衣,貌不惊人,而且竟是赤手空拳。
但他身法极快,在混乱的战团中穿梭自如,掌风呼啸,带起沉闷的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