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听到动静的是被称为胜哥的看守者,他跟了老黑有段时间了,很得老黑的信任。
这次老黑将他留下来看守,他万万不能在这上面出任何差错!
八百里加急一般冲刺到他们的据点,胜哥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报了一丝侥幸。
不过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刚刚的动静,多半是许大力那个死小子搞出来的,等会儿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
早就告诫过他,不要沉迷于看直播刷礼物,老婆本儿都赔进去不说,尽tm耽误事儿!
提了提由于跑步动作过大,有些松垮的裤子,镇定自若地跨进了屋里。
没成想,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倒在地上的两个同伙,而那个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小子,早已没有了踪影。
胜哥叉着腰,将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器一脚踢飞,还嫌不解气,一旁的凳子也被他一脚踹飞在墙角解了体。
md,屁大点儿的小子,是怎么放倒两个成年人的!
废物,都是废物!
胜哥怒气冲冲,转身向门口奔去,在门口正好撞上另一个闻讯而来的马仔。
胜哥被撞了一个趔趄,正愁没地儿撒气,劈头盖脸就给了马仔那个大逼兜,扇得马仔脑瓜子嗡嗡的,原地转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你跑过来干什么?不好好守着出口,人跑了我唯你是问!”
马仔捂着脸,探头看到地上躺着的同伙,心下大骇。
“胜哥,那个小崽子真跑了!!那现在咋办!我们咋跟老大交代!”
“凉拌!还咋办!人丢了还不赶紧去追!”
马仔才着急忙慌转了个方向,“哦,对了胜哥,人往这边跑的,彪子已经追去了。”
看胜哥仍旧黑着一张脸,马仔嘴里嘟嘟囔囔,“放心,天这么黑,他又不认路,肯定跑不远!”
胜哥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md,等老子找到,让他好看!”
“一定要给他个教训,好好收拾他一顿,胜哥你消消气,说不定彪子现在已经抓到他了。”
雒景洲的祈祷应验了,彪子顺着他扔砖头的方向,一寸一寸搜索,愣是毛都没看到一匹。
胜哥和马仔在半道上跟他汇合,见他空手而归,心里的那点侥幸顿时烟消云散了。
“那小子,精真呢,肯定是使了障眼法蒙我们。给我好好地搜,老子就不信了,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胜哥此时也冷静下来了,他带着两个小弟,分别往三个方向地毯式搜索。
雒景洲看手电筒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心头也打起了鼓,含着水草梗沉入水中,有荷叶的遮掩,野塘里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占尽了,如果他还没有撑到爷爷来救他,那就只能怪他命该如此。
很奇怪,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坚定的无神论者,此刻居然会信命。
随着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广,而要找的人还是毫无踪影,胜哥开始慌了。
不能再拖了,眼看交易的时间就要到了,到时候老大找他要人,他交不出来就完蛋了!
胜哥颤颤巍巍摸出自己的手机,大着胆子给老黑打去电话。
“喂,老大,老钟和大力着了那小子的道,被他给跑了!”
“什么?!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几个人还看不住一个孩子!”
“老大对不起,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老黑神色匆匆,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赶路。
他找的地地方只有崎岖的小路,车子没法去,只能靠两条腿走。
“行了,人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
老黑挂了电话,又指了两个人,“你们两个回去,帮着一起找人,无论是死是活,带到我面前来。”
被指到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应好。
老大这意思是,要让他们不择手段,必要时甚至可以……
结束了这段仓促的对话,胜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心中纳闷,怎么感觉老大好像的对于肉票跑了这件事,反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
跑了?挂断电话的老黑冷笑一声,也是,那毕竟是原望山的亲孙子。
他本不该如此轻视,不知道是雒景洲演技太好骗过了他,还是他离开了那个环境太久,早已丧失了应该有的洞察力和警惕心。
不过没关系,跑了就跑了吧,算他福大,命不该绝。
左右原望山那个老东西已经来了。
他真正的目标,就在那堵墙内,他准备去会会他。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老黑选的交易地点,是一个废弃的蓄水池,外墙早已破败不堪,露出了里面颜色发白的砖头。
“老大,对方已经到了,在里面,检查过了,是一个人来的。”
彪形大汉跟在老黑身旁,和他汇报里面的情况。
老黑不自觉挺了挺身,如同肌肉记忆一般。
进了蓄水池内部,地面杂乱不堪,石块儿和砖块儿的缝隙间,倔强的小草探出脑袋,生动诠释了何为不屈不挠的抗争。
原望山就站在中央,影影绰绰的手电光中,他拄着手杖,衣衫齐整,脊背昂扬。
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是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持气定神闲的姿态。
老黑确认,面前的人就是原望山无疑了。
原望山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先开口说话,也没有问自己的孙子。
就像是在等,等着老黑先开口一样。
“原司令,好久不见。”
僵持了一会儿,老黑率先张口打破沉默。
反正只要在他面前,自己始终都是要落下风的,无一例外。
原望山这才缓缓开口,“你怎么看上去比以前更黑了?”
“彼此彼此,你看上去也比以前老多了,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
“政南,好久不见。”
从绑匪要求他亲自出面的时候,原望山就隐约猜到,绑架小野只是个幌子,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他这一生树敌无数,却莫名觉得这次的事件,跟眼前的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蒋政南,他过去亲自栽培教导的部下,曾经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转身离开时毅然决然的背影。
一晃竟然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会放他走!
“我以为原司令您贵人多忘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记得我。”蒋政南语带讥诮。
“我半年前就得知你已经出狱,我老了,精力也不够了,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原司令,我一个无名之辈,来找你作什么?叙旧吗?”
原望山叹了口气,“政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放下。”
“放下,你让我怎么放下!”蒋政南目眦欲裂。
眼前的人根本不懂!
他根本不懂,不懂他的苦楚!
“我这二十多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不是假的;我妈一把年纪被人折磨凌辱不是假的!还有我的秀秀,我们的还未出世的孩儿,她们何其无辜,何其无辜啊!”
“若不是你二十年前……”
“若不是我二十年前拼尽全力保你,你早就是一条亡魂!”
“让我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你不去二十年前就给我一枪子儿,痛痛快快了结了我!”
蒋政南仰天苦笑,“你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呢?”
原望山看着眼前堪堪过半百之年,却已经是满头白发,形容憔悴,脊背微弯,哪里还看得出来曾经的意气风发?
那年,他跪在原望山面前,请求对方同意他卧底进他们摸排已久,前仆后继牺牲了无数同志的贩毒集团。
“首长,等着吧,我一定会再挣个一等功回来,让我老娘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