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梵不解的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这时间一切皆有因便有果。逆轮百辟本就是阴邪霸道的利器,百辟一出,沾血逆流,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这种利器为何要让女子使用,当初若不把这匕首交给她,也不会酿成现在的结果。而她如果是一个良善的人,也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慕长安说完,目光落在了隔间的那道房门上。
她一直听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只是那听着似乎极为痛苦的呻|||『吟』声,在此刻却透着一种愤怒和憎恨。
你……已经认出我来了吗?
慕乐菱。
掀开帘子,慕长安迈步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布置的十分精致,可屋内的气味却极为难闻。
除了满屋子的『药』味,还有这一股腐肉的恶臭。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还真是熏得人脑仁疼。
“二少爷。”
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看见慕梵进来就立刻从床边站了起来,对他微微颔首。
“春姨,我听说你这两天身体不是很好,就不要一直陪着了。还有,你也不要再哭了,太伤身。”
女人的眼睛还是红的,而且泛着红肿。
“二少爷,乐菱是你的亲妹妹,你可不能不管她。”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慕乐菱的那个身份地位不够高贵的母亲了,长相一般,行为举止也十分拘谨,而且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审美,慕长安还真是不敢恭维。
她还真是没看出这个女人有什么能耐,还成为了将军府中的小妾?
这位辅国大将军选女人的时候,是太过潦草,还是太过随意?
“春姨,你先别担心,让我带来的这位姑娘先给乐菱看看。”
被称为春姨的女人,本名蒋春,因为进府的时间最久,又生下了一个慕乐菱,被尊为贤夫人。
“这位姑娘是?”
“只是受了少将军的恩惠,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而已。夫人介意吗?”
蒋春怎么可能介意,而且她是了解慕梵这孩子的,如果不是他信得过的人,他是不会带到这里的。
“姑娘尽管看,且看的仔细一些,救救我的女儿。”
面纱微微拂动,慕长安的嘴角牵动,最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当她伸手掀开床边的帘子,还是被慕乐菱的样子吓了一跳。
慕长安眉头蹙紧,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如果不是可以确定她的身份,慕长安甚至认不出她就是当时桀骜跋扈的将军府大小姐?
她的一双眼睛竟然瞎了?
而且上面布满了脓疮,还有她嘴巴的四周也生出的口舌疮?
——核金印,检测她的身体状况。
——主人,她的眼睛已经瞎了,以现在的状况除非换一双眼睛,不然没有复明的希望。还有她的身上有两道伤口,伤口周边也开始溃烂。气息很弱,心率失常,她的脏器也应该会出现了衰竭,而且她手臂和大腿的肌肉都开始萎缩。如果没有『药』物支撑,活不过七天。”
——能知道她眼睛是怎么伤的吗?
慕长安分明记得,当时她的眼睛好像并没有受伤。
——眼睛已经开始溃烂,眼球内部也应该坏死了。除非将眼球取出来做进一步的化验,不然得不到准确的结果。
——那她的嘴呢?
——嘴巴的伤很奇怪,好像是烧伤。
——烧伤?
慕长安微微蹙眉,她肯定但是并没有人用火烧过慕乐菱,难不成她这伤口是她离开之后造成的?
——应该是有人给她喝了什么东西,可这种东西中应该含有硫酸的成分。
——硫酸?
慕长安这点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硫酸有着强烈的腐蚀『性』,泼在人的身上可以瞬间烧伤皮肤,最后甚至造成毁容。
会是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已经重伤要死的人?
“姑娘,慕姑娘?”
慕长安听见声音,转头朝慕梵看了过去。
“怎么了?”
慕梵见她一直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动作,他静静的等了片刻,她还是一动不动,所以这才想着出口叫她一声,看看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是想问……我妹妹的病能治吗?”
被她反问了这么一句,慕梵也是一愣?
还怎么了?
你难道不是来看病的吗?
只是慕梵却不能这样说,只好硬着头皮问了这么一句。
慕长安放下了帘子,想了一下,说道:“她的伤很重,逆轮所造成的伤口是不可逆的,一刀下去造成的痛苦成倍返还,她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那她的眼睛呢?”
慕长安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救了,除非换一双眼睛。”
“换?”
“我的意思是说,除非把她的眼睛挖出来,再换一双新的眼睛。”慕长安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慕乐菱全身突然开始剧烈的抽动,她的额头青筋迸出,似乎在用全力的在挣扎着。
蒋春一看,眼泪立刻又流了下来。
赶紧拽着她的手问道:“女儿,女儿,你别担心,娘会救你的,娘一定会救你的。”
慕乐菱的眼睛看不见,可她的嘴巴却在尽力的张大。
嘴边的伤口都被她弄的离开了,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慕长安这才看到她的舌头已经被烧掉了一半,口中都是脓水。
她下意识的别开头,心里却是说不清什么滋味。
但她知道那种复杂的情绪中,绝对没有同情和可怜。
恶有恶报,不过因果轮回罢了。
“女儿,我知道你有事要跟娘说,娘知道你想说什么,都是娘没有本事。不仅治不好你的病,还保护不了你,都是娘不好……”
慕长安看着慕乐菱的手臂颤抖的挣脱开蒋春的手,微微抬起,在半空中挥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却因为什么都抓不住而慌张着。
慕长安眼角微眯,这一刻她可以感觉到慕乐菱想要抓住的人……是她。
可就算抓住了她又如何?
难道她还能开口让慕梵杀了她,然后为她自己报仇吗?
慕长安拿出一条手帕垫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一把握住慕乐菱挥动的手。
她的手指此刻已经消瘦的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可握住慕长安手的那一刻,她却死死地攥紧了,只是她的手臂却还在颤抖,有着一丝的不确定?
慕长安淡淡的开口说道:“慕大小姐,你是在找我吗?”
慕乐菱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收紧了手指。
慕梵看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眉头微微蹙起。
这样的情况之前一直没有出现过,只是乐菱为什么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慕乐菱的嘴巴抽动着,她越是努力的动,血就顺着伤口流。
慕长安看着也是触目惊心,可她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她的嘴巴,并且透过面纱努力的辨认着她的口型。
慕乐菱:帮……帮……我。
慕长安眼睑微垂,声音几乎冰冷的说道:“我帮不了你,你的病如今谁也治不好。”
慕乐菱:你……你。
慕长安:“我们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慕乐菱突然跟发疯了一般,发出了一种近乎沙哑可怖的嘶吼声。
她死死地拽着慕长安的手,用力的摇晃着,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了上去。
蒋春见自己女儿如此表现,虽然不知道慕长安到底有怎样的过人之处,不过却立刻扑过来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哀求着:“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治好我女儿,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只要你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就这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命啊……”
慕长安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手帕从她们的相握的指间滑落。
“你不用求了,我说了,任何人都救不了她。”
面纱盈动,可慕长安的目光清冽如寒冰。
“慕姑娘……”
“少将军,让你失望了,这人救不了。”
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蒋春,慕长安语气更加清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父母本是儿女的福气,可你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使用这样凶戾的武器与人争斗,不伤他人就伤自己。你看到如今伤痕累累的样子她心痛不已,那你可曾想到她拿着匕首伤到别人的时候,那又是如何境地?也许被伤到的人也早就死了。你的女儿是宝贝,别人的女儿就那么卑贱吗?”
“那怎么能怪我的女儿?”
蒋春猛的站起身冲着慕长安吼道:“我在这府里小心翼翼的生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吗?我出身低,我没有茹夫人那样的家世和背景,所以在一个小辈面前我都只能委曲求全的活着,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害怕哪一天看不到太阳升起,那一刻我的孩子又该怎么办?所以我要教会她要想活下去就要学会心狠手辣,两方争斗就是非死即伤,如果她不把对方杀死,那死的人就是她。”
房间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这种话……这个女人是怎么能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原来这就是你们将军府里的手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是成为强者的规则,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只有活着才是胜利的一方,死了活该。”
突然间慕长安大笑了出来,笑声清灵、绕梁环腾,可细听之下却含着一股凄苦。
直到笑声止,可那股凄苦的味道却依旧没有散开。
“是啊,你说的对。是我错了,我根本不应该把你们都当人看。所以你的女儿落得如此下场,就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