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胖子双手背在身后,胸口挂着的金算盘,晃出了一道道鎏金的光线,犹如波纹般的『荡』开。
“我龚胖子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大多靠着一双眼睛认人,靠着直觉做事。几十年下来,小命也不知道被保下来多少回。所以我相信我的直觉,它告诉我,你很有可能没有死,所以我就等着。”
“那如果她真的死了呢?你岂不是等不到结果?”
巽离好奇的问道。
“那我也认了,起码我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
陌胥看着龚胖子,从刚开始觉得他恭维世故,到现在倒是有了一点点的改观。
这胖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骨气。
就在他们几人说话的功夫,慕长安身后那几个被绑着的“天斩”中,有一个人的手臂稍稍动了动。
“所以说,他们是燕宁峥派来的?”
听着龚胖子说出幕后指使,慕长安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这位三皇子的行径她可是门清,现在慕长安有些后悔当初饶了他一命。
在十方台如果不是他指挥十方守卫出手,也许,也许……凤涴就不会死。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燕宁峥前段时间受了重伤。”
慕长安的眼角有些微妙的朝两个老家伙的脸上瞟了瞟,“听是……听说过,不过跟这事有关?”
“有一点关系。正是因为燕宁峥受了伤,所以他才想办法要更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可是真正的修为,都是靠自身的领悟和修炼来提升。任何投机取巧修炼出的法门都会给身体带来损伤和反噬,所以他不敢服用太多的丹『药』拔苗助长,也不敢学习禁术只怕走火入魔。最后他自然而然的也就看上了山崽。”
“我记得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你说过,你有办法处理好山崽的事情,让他“重生”(重新生活)。”
龚胖子也是苦笑了出来,“这事出了一点意外,我原本是像在慕乐菱的身上,啊,也就是辅国将军府大……长女。”
这两次的停顿,龚胖子都差点咬了舌头。
从大小姐到仅仅是长女,这身份的变化也是让人唏嘘了。
“慕乐菱?这事还跟她有关系?”
慕长安微微蹙眉,她怎么又有种预感,这事又要跟她牵扯上?
龚胖子看着她的眼神也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纠结,“当初山崽吐了慕念瑶的燃灵火,这位三小姐可是把仇记上了。之前找过慕乐菱过来讨要燃灵火,可将军府的这两位小姐原本就不合,但慕乐菱追要燃灵火的时候十分卖力。再后来就算不说,我也明白为什么这两姐妹突然就“姐妹情深”起来。因为慕乐菱的真正目的在于山崽,当时是山崽吞了燃灵火,就算还也要他来还。可是山崽根本归还不了,所以她就说,让我把山崽交给她。什么时候山崽归还了燃灵火,什么时候将山崽再还回来。后来我一想,我要是不交出山崽根本不行,所以我就设计想要慕乐菱亲手杀了山崽,这样所有人的觊觎也就变成一场空了。”
“杀了山崽?所以你当初还真想让山崽诈死?”慕长安觉得当时只是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他竟然是当真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你怎么办到让慕乐菱亲手杀他,万一弄假成真怎么办?”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要那个孩子自爆吧?”巽离玩味的笑了出来,他这话一出,龚胖子也跟着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错,前辈英明。”
慕长安看着两个人这副“老『奸』巨猾”的模样,嫌弃的皱了皱眉,“好像你们两个很清楚对方心中的阴谋?”
“如果那个孩子是一个炉鼎“至人”的话。他的身体就并非如常人一般健全,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五脏六腑慢慢就会消失殆尽,变成一个只用来盛装灵力的器皿。这也就意味着,他并不会如一般人,少了心脏或者其他的脏器就活不了,而且恰恰相反,只要能拥有他的本命一魄,就能把他的身体重新聚拢,哪怕他是自爆成了碎渣也可以复原。”
陌胥语气淡定的,一字一句的将这么一段话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他真是用实力证明了,会耍阴谋诡计的不止那两个狡猾的家伙,他不过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而已,其实他们那点小伎俩他看的清清楚楚。
巽离抿着唇角,脸皮抽动的朝陌胥抖了两下,“陌老头,用你废话?”
陌胥斜瞟了一眼,没有反驳,可那眼神却表达的很清楚:反正我话都说了,你能咋地吧?
巽离瞪圆了眼睛,心里嘀咕了一句:臭不要脸。
“等一下,什么是本命一魄?”慕长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人生来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为人生之本体,而魄就是凝汇着人的七情六欲。前辈口中的本命一魄其实就是山崽身上的七魄之一,属恶。”龚胖子跟慕长安解释说:“人生不平,最易动恶,所以人在横死之后,最后一口气便是恶魄凝出的。也是人的最后一缕残魂。”
“那之前就算是燃灵火在山崽的身体中,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会。”
“你不是说……”
“本命一魄是不得已而为之。人从生下来,便有属于自己的命途。天道循环,只有章法和自然,任何人都不能逆天而为。山崽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自有作恶的人,为他承受业果。同样的,三魂七魄自体而生,一旦抽离一魄成为本命,那他自爆之后,再次聚拢而生的身体,便只有一魄支撑。”
“只有一魄?”
“没错,他……就会变成一个恶灵。”
“恶灵?”慕长安听了之后,顿时有种被人坑了的感觉,“所以说,如果这事要是真成了,你是准备把成为恶灵的山崽交给我?”
“长安姑娘,你放心,就算山崽成为恶灵,他也不会真的作恶。”
龚胖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如果山崽成为恶灵之后就会作恶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这样做?以山崽“至人”的身份,体内的灵力可是会撼动一场生灵涂炭,他更不会如此作为。
“你怎么能保证?”
“因为山崽没有满八岁,他只有四岁而已。”
巽离一听,便明白了。
“丫头,他说的没错。男孩满八,女孩满七,才会真正的生出劣根。如果这个男孩子没有满八恶魄对他来说就是护身符,并不会真的生出作恶的心思。所以就算只剩一魄成为恶灵,他也不会被恶念所影响。毕竟他还不懂什么是善恶,而且小孩子的心思最为纯洁干净。”
慕长安眉头并未舒展,“可是就算如此,那自爆之后呢?山崽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巽离一双眉头微微挑高,眼角的细纹也变得深刻起来。
“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至人就已经不是人了,随着时间,他的天灵和五感都会消失。渐渐的他就不再是人了,三魂七魄也会陨灭,到时候他还是只能靠着本命一魄吊着一口气而已。早早晚晚都是这个结果,其实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帮他们摆脱困境了。”
周围陷入了一片沉寂,龚胖子知道自己瞒着慕长安这件事,做的不对。
不过他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长安姑娘,这事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慕长安头痛的别开了头,轻喘出一口气。
“我并不是在怪你,而是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本来是想救人,谁知道最后差点害了人。”
“这跟你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而且当时我听说,是你慕乐菱起了冲突之后,生死不明,我就知道终究是我们连累了你。”
“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到底是谁连累了谁,如今已经说不清了。”
“可长安姑娘,虽然我计划的结果没有实现,但你却在冥冥中又救了山崽一命。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山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自我。”
“但结果却让更多的人觊觎他。”
龚胖子苦笑道:“其实更多人的觊觎,我倒是没在怕的。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山崽的归属问题就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因为每个人我都不能得罪,恰恰就给了我搪塞的借口,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不过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只是燕宁峥的手段狠辣,而且他的身份又特殊,无论是燕域的长老还是皇室贵胄,都不想跟他作对,所以这个平衡才会被打破。而他势在必得。”
巽离用手捏着胡子,娓娓道来:“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放手的。如今那孩子年纪小,身体还没有全然变成炉鼎,所以经过他身体的灵力,是最容易被吸收的,而且还没有反噬。这对燕宁峥来说,不仅有了修炼灵力的来源,还会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这就等于白捡的便宜,谁不要谁才是傻子呢。也难怪他会动用天斩的人来了。”
巽离说着就迎上了慕长安好奇的目光:“天斩不是皇室的护卫吗?”
“天斩可不是一个皇子可以调动的势力。天斩出身的皆是武者,而能入天斩的门槛都是冲霄境圆满才可以。也就是说,武者的身上必须凝成真正的武灵,这样的人也仅仅能入天斩外门,也就是天斩的门生。我看那边几个人只是堪堪突破武君而已,所以也只能成为天斩的门生。不过燕宁峥能把他们弄来,也是不易了。要知道哪怕是这帮“废物”门生,在燕域之中也是横着走的人物了。”
“前辈说的是,如果今天不是得到前辈的相助,恐怕我就真的死在这了。只是燕宁峥真是看得起我,一下子派来了五个人过来,我想如今燕域的情势,也是把他『逼』得狗急跳墙了。”龚胖子虽然把云想阁关了,可是对于外面的消息他却有着自己独有的渠道。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门清。
“燕域如今的情势?”
龚胖子嘿嘿一笑,“长安姑娘难道没听说皇宫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
慕长安还真不知道皇宫里出了什么事,而且巽离他们也没有跟她多说什么,更多的是让她修养。
慕长安的目光从巽离他们两人的脸上掠过,却见两个人都静默不语。
就是陌胥都别开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看来这两个老家伙还真是瞒着她什么事?
龚胖子也是被她问的一愣,难道她真的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长安姑娘不知道吗?当今燕域的皇上竟然做出了谋杀九域长老的事情,这就是公然对九域挑衅。而且他杀的那些人里,不仅仅有九域长老,还有三宗的人,这简直就是要跟天下为敌啊。”
燕昱城竟然杀了九域的长老?
还有三宗的人?
慕长安下意识的想到了十方台,她昏『迷』之后,燕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真不知道,我们这位皇帝是怎么想的?我现在真心觉得,燕宁峥跟他那位皇帝父亲一样脑子有病。有那么一个不计后果的父亲,就他儿子想正常都难。而如今这个时候,燕宁峥更是要给自己找个保命符。要不然等到燕纹符禁消失的那天,恐怕燕宁峥碰上三宗九域的人,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就会被人拍死。这样说来,我虽然不知道之前是谁伤了他,不过我现在是打从心底里觉得解气。当时那个伤了他的人简直都是我龚胖子的恩人了,要是有朝一日能见到那位恩人,我一定以身相许,将我全部的财产和我的人都一并交给他。”
一听这话,慕长安先是一愣,随即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九域的大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莫名开始背锅了?
而且背锅人还是……
慕长安的眼角朝着陌胥瞟了过去,强忍着爆笑的冲动。
“噗”
慕长安是忍住了,可巽离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整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你说什么?以……什么相许啊?你要相许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