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尘推着轩辕翊的轮椅，看着轩辕翊挺拔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忍。
但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浅笑着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前皇后的宫殿解除封禁了。我想，你应该很需要人说说话。”
轩辕翊笑而不语。
低垂的眼帘之下，瞳孔中含着道不清的落寞。
片刻后抬眸，看了看前路：“这不是回沁梅苑的路。”
仰起头，与顾卿尘对视一笑：“你知道我想去哪儿。”
封禁多年的宫殿，四处都积满灰尘。推开正殿的门，伴随的不仅是年久失修的木料“吱嘎”声，还有一堆灰尘落下。
顾卿尘反应迅速，拉着轩辕翊的轮椅后退了一步，险些被灰尘砸个正着。
走进殿内，看到殿内的一切，虽然堆满灰尘，但对轩辕翊来说，满眼都是回忆。
轩辕翊带着顾卿尘参观了这座宫殿，给顾卿尘讲述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很多他与母后之间的事。
母后给他讲的故事，给他盖的被子，给他做的糕点小食……
最后，轮椅停在寝殿床榻旁边，轩辕翊抚着早已破旧不堪的被褥，温柔的眸子被哀伤填满：“母后当年，就是死在这里。”
顾卿尘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他。
轩辕翊对她笑着：“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有多无助。我看到母后毒发时痛苦的模样，想让那些侍卫开门，求他们救救母后，可是他们都不管。我想扶母后起来，可是我太小，身体又太弱，我扶不动她。”
“我一声声喊着母后，让她起来，想让她再抱抱我。可是母后再也不理我了。”
“然后那个女人悄悄跑进来，抢走了母后写给父皇的信，我想阻止她，可是我站不起来，也追不上她，还被她带来的人从轮椅上扔下来。”
“再然后，父皇来了……”
“你知道那种心情吗？明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可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些话，他说的那般平静，好像这一切，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发生过很多次。
但他分明哽咽了。
虽然他很尽力想掩饰，顾卿尘还是听得清楚。
“过去的都过去了，”顾卿尘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语声轻飘飘的：“那时候你还小，你母后不会怪你。过去的事已经没有办法改变，好在如今真相大白。我想你母后她，也不希望看到你一直伤心下去。”
不得不说，顾卿尘的话，在轩辕翊这儿是很有重量的。只这简单几句，轩辕翊目中的哀伤已经散去大半。
笑了笑：“是啊，都过去了。”
转头对顾卿尘道：“还得谢谢你布下此局，让那毒妇说出自己的罪行。只是你的做法太冒险，起火的时候，我以为你……”
“哎，我知道她在殿内放了火药，早挣脱绳子随时准备跑了。”顾卿尘道：“放心吧，我可没傻到用自己的命做赌注，陪她一起丧命，那我不是亏大了。”
轩辕翊浅浅一笑。
顾卿尘怎会知道，他那时候有多担心。
顾卿尘忽然开口轻唤了他一声：“轩辕翊。”
“嗯？”轩辕翊温柔应声。
顾卿尘抬步绕到他面前：“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轩辕翊微怔，笑意僵在脸上。
但也只是怔了片刻，他便又是笑了出来：“一双废腿，有什么好看的？”
“当初轩辕绝也是废了一双腿，他现在不是好了吗？”顾卿尘道：“我想，或许我能医得好呢？”
轩辕翊又是笑了：“还是算了。父皇已经寻遍世间名医，这双废腿，没人治得好。”
他说话时语气轻松。
但眼眸里的落寞，却被顾卿尘瞧了个正着。
顾卿尘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对视：“好歹让我瞧瞧。若治不好，我也便死心了。”
其实她能白骨生肉，至今为止，还真没遇到她治不好的病。
不过世事无绝对，毕竟法力未曾完全恢复的她也不是万能的，她还是不敢随意夸下海口，免得让轩辕翊失望。
轩辕翊看着顾卿尘真挚坚定的眸子，也是拿顾卿尘没办法。
默了片刻，叹道：“罢了！”
抬眸：“你想瞧便瞧吧，不过，莫要吓到。”
顾卿尘觉得奇怪了。
是什么样的一双腿，轩辕翊竟会担心顾卿尘吓到？
不过轩辕翊总算答应让她看了。顾卿尘点了点头，挽了挽袖子，脱下轩辕翊胜雪的白靴，挽起他的裤脚。
待这双腿映入眼帘，顾卿尘柳眉微蹙，眸光微变。
伸手触了触，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
璟王府，轩辕绝穿着一身官服，刚刚从军营赶回，就跟陆无辞和上官玉书扎进书房议事，连喝口水都没顾上。
轩辕绝神色冷肃：“柳家的老将军乃是开国大将，老将军苦苦哀求，父皇才勉强恩准老将军将皇后的尸骨接回去安葬，否则若依父皇，恐要将皇后的尸身丢到乱坟岗。”
陆无辞道：“二殿下也是苦苦哀求，皇上才准他离开佛堂，去林城给皇后尽孝守陵。没想到他如此大胆，竟悄悄离开陵墓，不知所踪。”
上官玉书将双手插进袖子里：“他很有可能回了皇城。皇后之死，虽是罪有应得，但终究与咱们王妃有关。恐怕二殿下，是要回来找王妃算账啊！”
轩辕绝道：“本王正是担心这一点。奈何二皇兄全无下落。暗箭难防，必须尽快把他找出来才行。”
下人将刚煮好的茶送了进来，轩辕绝还没等喝上一口，天恕又从门外急匆匆走进来。
抱拳颔首：“九王！”
见着天恕凝重的神情，轩辕绝皱眉：“还是没有二皇兄的下落？”
天恕点头：“都找遍了。九王，二殿下会不会根本没回皇城？”
“不回皇城，他还能去哪儿？”轩辕绝垂眸思虑了片刻：“莫非，是去找玄月门主？”
想起玄月门主，轩辕绝将目光转向上官玉书：“尘儿回来了吗？”
上官玉书道：“还没。”
昨日他们商谈了玄月门主之事，让顾卿尘进宫去见轩辕翊是上官玉书的意思，轩辕绝自然知情。
如果轩辕战跟玄月门主联手对付轩辕皇族，对皇族威胁太大，他必须尽快查出玄月门主的真实身份。
他自然不相信轩辕翊会是玄月门主。因此，顾卿尘今日将要带回的答案，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几人在书房待不住了，纷纷去往前院，站在堂前门外等着顾卿尘回来。
等待的时间十分难熬，度秒如年。
终于，有侍卫急匆匆走来：“九王，王妃回来了！”
回来了！
堂前几人精神一振。
抬头看去，顾卿尘正摸着下巴，缓步往这边走来，皱着眉头琢磨着什么。
几个人赶忙迎上前去，将顾卿尘围了起来，神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毕竟将要听到的消息，对他们来说事关重大。
上官玉书问道：“王妃，怎么样？”
顾卿尘抬眸对上他们关注的目光。
神色，是少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