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课程是男女同上的,女子在左,男子在右,中间用一道屏风隔开。
金绵绵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与冷墨夜并排坐好,从屏风的缝隙间刚好能见金如意举起了白嫩嫩的手要说什么,温先生的眼眸落在金如意的身上,温和似水,又如骄阳照耀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好看极了。
金绵绵这样的,自然是喜欢看美丽的皮囊的,支着下巴看了片刻,不由眯起眼睛,赞叹出声:“啧啧啧,养眼!”
倏然,身侧一阵寒气逼来,冷墨夜重重地哼了一声,金绵绵即刻指着温久年的身后道:“你看那雕梁画柱,是不是比美人还养眼?”
她的眼睛转到冷墨夜身上,见他的神色没有变化,才松了口气,好险!
原来连夸赞别的男子也不行吗?
她今后要怎么活?必须给他找点事做才行,说出去也是懿王府世子,天天像看犯人一样守着她一个小侍童算怎么回事?
温久年的声音清润中带了一丝少年才有的甜软,这样的声音很是少见,金绵绵听得欢喜,也听得认真。
于练字方面,金绵绵是不太在意的,就她那一手的破字,在哪里都是末数,她也懒得练习,左右从前都有雷神爹爹娇惯着,如今金大柱也不管她。
但目下不一样了,冷墨夜见她在纸上鬼画符,终是看不过去,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教,他的字体苍劲浑朴,笔划似流星划过苍穹,金绵绵看在眼中,心头竟涌上一阵潇洒痛快!
她见过这种字体,正是飞白书,冷墨夜这个世子也不是白当的!
但很快,她便不能潇洒了,此刻二人的姿势却极具暧昧,冷墨夜的脸颊贴在她的耳廓,她在冷墨夜怀中缩成小小的团子。
“世子,你是不是离我太近了?”
金绵绵哪里顾得上再看什么飞白书?冷墨夜就够她看的了!
“咳!世子怎么有闲情雅致来上我的课?这位是?”
温久年不知何时站在金绵绵的桌案前,将她细细打量之后,眸中一片疑问。
他从未见冷墨夜对谁这么好过,还亲自教习。
“温先生,我是他……世子的书童!”
就一句话,金绵绵险些将自己的舌头打成个结,悄然抬眼偷看温久年,肌肤白玉一般,却显得有些苍白,不由得心中惋惜,这么俊的人,竟是个病秧子。
“嗯”
温久年应了一声,眼皮向下看了看书桌上的书法。
“你很闲?”
除了明先生之外,冷墨夜对任何人似乎都没有好脸色。
温久年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般道:“我闲不闲,世子还不清楚吗?”
冷墨夜淡然瞥了他一眼,将握着金绵绵的手放开,眉梢挑起:“我这书童顽劣的很,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能教化吗?”
温久年的目光从冷墨夜身上转到金绵绵之前写的字上,又在金绵绵的身上停驻良久,之后清浅一笑:“世子之命,久年自当遵从。”
冷墨夜嗯了一声再不言语,当着温久年的面将金绵绵勾到自己身前,温热的呼吸喷薄,金绵绵略躲闪了一下,冷墨夜却是箍得更紧。
“白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金绵绵的唇瓣不听使唤,张了张唇瓣才发出一个声音:“啊?”
冷墨夜沉下脸,又凑近她几分:“我的人,不能与别的男人亲近。”
他的声音很低,但听在金绵绵耳中却仿若惊雷,继而心头愤恨,她方才只跟温久年说了一句话,怎么就亲近了?
“冷墨夜,你别太过分!”她亦是瞪着冷墨夜。
蹬鼻子上脸了是不?冷墨夜一面说不让她与男人亲近,一面又让温久年教化她,这样的双重标准,她不服!
冷墨夜直起身子,扔下一个卷轴:“那白术就托给温先生了!这是你的报酬!
说罢,伸手抚上金绵绵的发髻轻轻拍了拍。语气骤然轻和:“我只去两日,两日后必回,你要好好听温先生的话!”
满是警告的意味!
金绵绵紧抿着唇,她不敢说话,怕一张口就控制不住骂人的欲望了。
冷墨夜似是猜到金绵绵心中所想,手掌下行捏住金绵绵的下颌,又道:“记住你的身份,嗯?”
金绵绵吃痛,一张脸扭曲成了柿饼:“世子这么不放心,为何不索性带上我?”
将她放在身边不是更放心?省得她的脸被捏来捏去的,捏歪了他赔吗?
冷墨夜眸子深邃,似是海浪中的漩涡,粗粝的指腹松开:“乖一些,有糖吃。”
说罢向四喜做了个手势,四喜便上前来推着他离开,金绵绵想要跟上去理论,四喜回头冲金绵绵摇了摇头,神色甚是严肃。
金绵绵顿在原地,冥冥中,她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冷墨夜这一次去,凶多吉少。
不带她,是嫌她累赘!
她看着冷墨夜快要消失的背影,猛地大喊:“世子!我等你回来!”
一定要回来,只要冷墨夜有一口气在,她便有把握治好他!
那背影没有停顿地消失在转角处。
金绵绵耳畔传来一声戏谑:“小侠女,被你主子抛弃了吧?来,投入我的怀抱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齐匪刚刚睡醒,便来找金绵绵,赶巧又遇上这样的离别。
金绵绵没有表情地哼哼了一声,怎么哪里都能遇见齐匪?
一众学子们因为金绵绵方才那一嗓子,也是纷纷议论起来,聆风亭变得嘈嘈切切。
“咳!安静!”
温久年的声音不大,却是非常有份量,只说了三个字,学子们便纷纷住了口。
温久年的眸子看向金绵绵,将手中的卷轴握紧,这卷轴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冷墨夜竟然寻来了!
如此施恩于他,也只是为了眼前的小侍童!
冷墨夜此举怪异得很!
他没有斥责金绵绵方才的失礼,语气清润道:“白术,这两日你便跟着我,目下先把这张字写完,让我看看你的功底。”
金绵绵不由地点了点头,温久年儒雅却不显迂腐,自信却不清高,仿若天生便自带让人折服的气质,不用过多的言语,就让人下意识地想去遵从。
一百个桥头村的林先生都比不上,比一千个冷墨夜都强!金绵绵心想。
雷神爹爹让她度化的人为何就不是温久年?这样她能有多开心,便有多开心!
温久年的背影清濯,金绵绵越看敬意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