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盏茶的功夫,她便买了一大堆东西,有她自己,也有冷墨夜的,有半夏的,还有四喜的,甚至连冷墨柏、冷墨鸢、冷雅柔的都买了。
冷墨夜悄然吩咐四喜将战马牵出来,将金绵绵手中的东西,挂在战马之上。
那战马八成也是没想到,浴血奋战是它,驮胭脂水粉也是它……
“世子,我们带的银子不多了。”四喜悄然附在冷墨夜耳畔道。
一路上,金绵绵在前面买,他们世子跟在后面散财,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花出去三千两,几乎养活了整条街的商贩。
目下更有一些店家见状,竟是主动拉金绵绵进去,说不买也看看,这一看之下,便又是三百两……
散财不是这么散的。
“回去取。”冷墨夜冷冰冰的。
一双漆幽的眸子盯着金绵绵的背影却是透出少见的柔情,唇角亦是上扬着,他自小还没见过如此女子。
欢脱放浪,却又天真可爱。
四喜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是咽了回去。
他想告诉世子,金绵绵有钱,今日那余将军可是给了她三千两黄金的诊金!
可他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金绵绵,终是无奈折回,回去拿银子。
“冷墨夜!”
金绵绵身着墨色的桅金软甲,整个人却是明媚如春阳,折身拉起冷墨夜的手:“快看那里!”
冷墨夜顺着金绵绵白皙的手指看去,一盏盏被装饰得五颜六色的天灯被点燃,冉冉升空,一时间墨青色夜空被装点得绚丽多姿,耀目之下,人的心思也欢愉起来。
“冷墨夜,我们去放天灯!”金绵绵道。
她无比“大方”地花一两银子买下两盏最贵的,将毛笔沾了彩墨递给冷墨夜一支。
“我们来比赛,看谁画得好看!”
金绵绵的笑有一瞬间刺了冷墨夜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尤其这样笑的女子一心帮他,舍身救他。
如此,他心头不知被什么东西触动,一发不可收拾。
金绵绵画的是一尾锦鲤,红黄相间的衣裳,亮莹莹的眼睛,活灵活现。
画完之后,她甚是满意,不错不错,她始终觉得世间万种生灵,论最好看的,当属锦鲤。
她的目光落在冷墨夜的画上,却是一朵莹白如玉的莲花,金色作底,粉红花苞,徐徐绽放,他的画中也有一尾锦鲤,不过这尾锦鲤却是周身漆黑,看不出有哪里出彩。
她蓦然想到了冷墨夜的那个梦境,梦境之中也有一朵金莲,一时间愣了。
那金莲于他,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金绵绵才堪堪回神,指着冷墨夜画中的锦鲤道:“你这画是不错,可惜被这鱼儿坏了意境,我画的锦鲤才好看!”
冷墨夜睨了一眼金绵绵的画,道:“你既然进过我的梦境,又是仙女,难道不知这是什么?”
“啊?”
金绵绵愣住,心头将冷墨夜埋汰了不止一次,她一开始说自己是仙女,他不信,如今又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待她回应,冷墨夜便点燃了里面的火引道:“让神仙来告诉我吧!”
金绵绵急忙在自己的天灯上写了“度化成功”四个字:“世子啊,这天灯上要写心愿的,不写就浪费了!”
冷墨夜看着她写下的字迹蹙眉:“什么是度化成功?”
“呃,这是我的秘密,世子,不会连女儿家秘密都要打听吧?”她将女儿家三个字咬得重了些。
冷墨夜倏然笑了,女儿家,金绵绵这样也算是女儿家的话,锦城的女子们算什么?
天灯升空,冷墨夜的笑容便在这绚丽灯火的映照之下,更显俊朗,甚至温润柔情。
金绵绵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眸子,心也跳得快了几分。莫名地,一阵热气袭上脸颊,脸颊绯红一片。
冷墨夜动了动,她便猛地颔首垂眸,带着凉意的手掌覆上脸颊,试图使那一阵热气退去。
“你怎么了?”冷墨夜的手背覆上她的额头,喃喃道:“可是发热了?”
金绵绵带着烦躁地拍开他的手:“我挺好的,就是、就是被这灯火晃了眼睛,熏得脸也热了。”
“灯火?熏脸?”
她的这逻辑,冷墨夜理解不了。
“别说这个了,世子的愿望是什么?”金绵绵问道。
冷墨夜斜睨她一眼:“男子的愿望,也是你能随意打听的?”
金绵绵:“……”
冷墨夜不错,与她一样,睚眦必报!
这个中秋,二人一直玩到子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显得空旷,仿若几个时辰前那般热闹的场景不曾出现过一般。金绵绵靠着冷墨夜的肩头赏月,冷墨夜也难得让金绵绵靠着。
“世子,你相信世上有神仙吗?”金绵绵随口问。
“以前不信。”
冷墨夜以前不信鬼神,只信他自己。但从金绵绵出现之后,他信了,或许这个世上,当真有神仙的,就像金绵绵这样。
“那现在呢?”金绵绵追问。
冷墨夜顿了顿:“你在,我便信。”
金绵绵:“……”
她的心突突地跳,冷墨夜,这算不算……表白?她下意识舔了舔唇,瞟了好几眼,最终将目光停在地上二人的影子上。
影子相依,若不知二人身份,倒也温情满满。金绵绵的觉得心中暖融融的,甜滋滋的,吃了蜜糖一样的感觉。
夜,静谧得能听见萤虫挥动翅膀的声音,她便一直这么靠着他,一个不说,一个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冷墨夜道:“我要走了,皇上有旨,令我去江州。”
“江州?”
金绵绵脑中浮现他夜夜看着的地图,玄铁矿在江州。
“皇上接到密信,江州姚家要造反。”冷墨夜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感情。
金绵绵却不能淡定了:“那是不是很危险?这一次你一定要带着我!”
江州那么远,若是他再受重伤,她又不在身边,那后果……
“这一次,我带四喜去。”冷墨夜的眸子看向她,沉静如水。
“那也不行,我要跟着你去!”金绵绵起身拍去身上的尘:“你不允,我也会偷偷跟你去!”
冷墨夜抬眸,盯着金绵绵看了很久,一直盯到她浑身的小疙瘩都起来了,才豁然起身,一双大掌穿过她的耳根,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托起,让她看着他。
“信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寒凉中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将她的脸颊熏得火热,她呆住,说话就说话,抱她脸干什么?
但这感觉却是让她下意识地忘了呼吸,一时间憋红了脸,却看见眼前那一张脸笑容越来越大,冷墨夜在笑!这个时候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是了,一定是笑她,她此时定是窘迫的!
唇瓣间传来浅浅的,软软的凉意,一触即去。
“这么担心我,真是感动,就允你及笄之后做妾,可好?”
冷墨夜带着嗤笑的声音响起,金绵绵又羞又恼,攒了一股子力气狠狠推开他。
“你想得美!我这么好看,凭什么给你做妾?”
“不想做妾?要做正妻?那可不行。”冷墨夜还是浅笑。
金绵绵暗暗掐自己的掌心,妖孽!他究竟在笑什么?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多好看吗?万一她没有抵抗得住,答应了怎么办?岂不是要与这魔君牵扯不清了?
懊恼了半晌,金绵绵深吸一口气,寒凉的气息进了鼻腔,顺着鼻腔平息了脑中的烦躁。
“世子一路小心!做妻做妾,你先活着才行!”
金绵绵垂下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阴影中藏着的担忧,冷墨夜看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