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市的夜色里,不如帝京那般繁华,接近午夜的时间,路上的行人早已少了许多。
小区里的灯光次第暗下去,人们纷纷进入了睡眠,只有偶尔的一些店铺,因为经营宵夜等等,仍然还在营业,大半城市,早已经陷入了沉眠。
停在路边的车内,陆峰和周晴两人,因为刚才突然挑起的话题,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今天不是挺高兴的吗?为什么突然说起来这些话题,你想说什么事给我听吗?”
陆峰当然听得出,周晴的话里面有别的意思,本来今天一天都很开心,晚上在山上散步完,吃完宵夜,两人情绪都很好,突然提起来这事情。
“昨天寿宴上的事,其实我很抱歉,一直想跟你说,又不好意思。”
那种当面挑衅的事情,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面子上的问题。还好陆峰准备的礼物够贵,才不至于折了面子。
可是他们两人,毕竟还不是真正共度一生的夫妻,这样让对方破费,对周晴来讲,非常过意不去。
“我家有些亲戚,说话做事都挺过分的。其实我们日常跟这些人,都很少来往,只是大姥爷对我妈妈有恩,才会来往得多些。加上他年龄大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能看他,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去的。”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周晴心里,其实是一根不大不小的刺,趁着今天两人的情绪还好,正好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以免憋在心里,成为日后两人关系的症结。
陆峰认真听着,没有插话的打算,昨天发生在寿宴上的事情,对他来讲,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曾往心里去。
说到底,这些人跟他,本就没什么交集,从社会层级和身份地位上,更是相距甚远,无论他们做什么,都难以伤到他分毫。
唯一可能对他有影响的,就是和周晴的关系。
那天的话,他并不是没听到,但是他从来不会怀疑,周晴是联合着家里人,给他下套,让他出钱的。
和她结婚,日后他的财产,早晚都有对方的一半,根本无所谓这点付出。
“之前和你说过妈妈的几个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你已经知道了。”
陆峰点头应和着,不过他也只是知道了几个兄弟姐妹间的关系,有几个没来寿宴的,他甚至连脸都对不上号。
不知道周晴接下来想说什么,但他还是耐心地听着。
“在我大学毕业之时,家里发生了些事情。从那时起,我家的经济,可以说是全面破产了,房子被拍卖,积蓄全部没有了。”
想起经历的一幕幕往事,周晴心中涌起一股无限的悲凉感,眼中不由得含着泪光,“刚毕业的我,整个家里,一无所有,只剩下钱包里的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陆峰听到这里,心中不知道该说是什么感觉。
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会有人,家里只剩下这些钱?在帝京,这个钱甚至只能住一晚上快捷酒店。
接着,周晴便讲述了,近几年来,她的家庭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周妈妈的三个兄弟,何一贵何二富与她同父同母,何三强与她同父异母,多年来除了要父母赡养费,大家也很少来往。
一贵二富两个人,因为从小被父亲继母赶出家门,没法好好上学,只上到小学就已经辍学打工。
二富比周妈妈还小一点,排行老三,后来被好心人收养,最终上了几年中学,还算得上是有点文化,那时候还流行分配,毕业后分配到了化工厂做工人。
至于一贵,被赶出家门时已经十来岁,没人肯收养,只能在街头流浪,打些零工为生,后来托了关系,找了个国企的零工。
按说一贵二富两个人,在过了多年动荡生活后,有了份虽然收入不高,但相对稳定的工作,也算是多年流浪后,有个安稳生活,陆续结婚生子,也算是得偿所愿。
奈何后来企业改制,两个人的企业,经营不善都在破产改制的范围内,两人拿了买断工龄的钱,又变回无业游民。
人无所事事之时,总会想折腾些事情,一贵和二富,就想做些买卖,赚些钱来花。
从养殖、煤炭、运输等等,各种各样的生意被两人捯饬了个遍,在那个人人还想吃大锅饭的时代,两人的敢想敢做,还是赚了些钱的。
特别是搞运输时,还是九十年代,那时候可以说是个兴盛的时代,但凡动动脑子,稍微有点主意,都能赚到钱。
二人也因此,赚到了第一桶金。
周父周母是这个运输生意的合伙人,而且周父还办了停薪留职,特意来跑这个工作。赚到钱时,两人却没有分给周家利润,只是按正常的工资给周父结算,还把周母的投资,也算作继续投资。
而他们俩,将赚来的钱,用在自己的大吃大喝,人生享乐上,买了当时还算时髦的大哥大,冰箱彩电洗衣机,自己的家也好好装修了一番。
更是出入KtV,动不动就包场,大把挥舞着票子,享受人生的快乐。
周父因为没分到钱,只得重新又回到自己的厂里上班,过上工薪族的日子。
好景不长,一贵二富两个人,因为大手大脚,加上做运输时,总是仗着义气,随意让他人拖欠货款,时间久了全变成呆账死账,要不回来,生意陷入困顿。
两人又都好面子,去要账时,但凡对方说几句好话,就不好意思继续再要下去。
搞运输生意,欠债的乙方分布在天南地北,相距甚远,次次又要不回来钱,来来去去的,两人反而搭进去不少路费,资金更加紧张了。
加上交通的逐渐改进,许多运输已经不依赖于长途货运卡车,生意来源逐渐减少,养的大批司机反而日常有支出。
几方面因素下来,没多久,一贵二富的货运生意便撑持不下去,只能解散了司机,将十来万买来的货车,论斤当废铁卖掉。
一贵二富两人,在潇洒了几年后,重新又变成穷困潦倒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