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夜,J市却突然电闪雷鸣,雨落如注,倾泻而下。
好在时间已晚,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各处的灯光也早就熄灭,天地间静得似乎只有雨落下的声音。
路边的车内,一股别样的情绪,在周晴和陆峰两人间蔓延开来。
本来只是想停车在路边聊会儿天,没想到却被暴雨拦路,街上大雨漫灌,许多街道都被淹没,只能在车内,静待风雨度过。
“算起来,当年是你大学毕业,到现在这也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最后这件事怎么处理的?家里人最后有出来吗?房子有保住吗?是不是现在住的那间?”
周家惊心动魄的往事,在久经沙场的陆峰看来,不过是小小的风波。如果当年由他来处理,这些事都很容易化解,断不至于让周妈妈有牢狱之灾。
可是,当年面对这一切的,是刚刚从大学象牙塔里出来,不谙世事凶险,天真烂漫的周晴。
想到初出茅庐的她,会经历什么样的人心险恶,又会如何度过一个个难熬的漫漫长夜,陆峰的心情不由得揪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很想穿过时空的隧道,给那个弱小无助的女孩子,一点点小小的安慰。
“没有,我妈妈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出事时我已经借无可借。每个见到我的人,都是来讨债的。”
周晴苦笑,即使过了很多年,她也忘不掉当初被追债的惨痛。
那些债权人,有的凶神恶煞,有的难缠,最可怕的,是伪装成知心阿姨和仗义叔叔,博取了她的全部信任,最后再将她毫不留情地全部出卖。
可惜当初她太小,不懂得分辨人心善恶,只知道对她和颜悦色的,就想去紧紧抓住。
出事之后,周晴还是个在家乡备考的学生,某天突然收到消息,让她去警局,送些日用品,然后就眼看着妈妈被带走。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周晴已经像是傻了一样,毫无知觉,不能闭上眼睛,甚至不能躺下,只要躺下就会马上被噩梦吓醒,坐立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有个号称是妈妈好朋友的刘阿姨,每天来带她吃饭,跟她聊天,一时间,周晴竟将对方当做了精神支柱。
还有个据说是没有打借条也没收利息,只是纯纯出于义气,帮助周家的马叔叔,每天像个知心大叔一样,关怀她的状况,问她有没生活费,怎么去工作。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两个都是收了高额利息的债权人,假意示好,无非为了让周晴全心全意信任她们,好交代周家到底有没有没花完的存款,方便他们讨债。
不但卖掉了周家的房子,就连周晴一辆自行车,她们都骗走来骑。
周晴恍然无措,听谁说能够帮忙打官司,能够打点关系帮忙救人,她就会去求人,将家里仅剩的几千元钱,也被骗得七七八八。
判决书出来后,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周妈妈和二舅舅注定度过三年牢狱之灾,周晴也走到穷途末路,无房可住,无亲朋可依靠。
甚至,因为打官司时,二舅妈曾经出过3000块钱律师费,就此怀恨在心,认为周晴骗她们钱。
多年来,两个舅舅的生活费,除了还在上班时和做生意时,多数时候,都是找周家来要的,每次几千几千地拿走,从来不还。
就连何涛何波上学时,每年的学费,买衣服钱,都是找周家来出,他们自己很少花钱。只要没钱了,夫妻俩就上周家哭闹一通,最后总能如愿以偿,带上钱回家。
是以多年来,周家的财产,也就当初周爸爸以搬迁户身份,得到的一套市中心房子,并无多余财产。
房子被卖掉后,周晴和周爸爸无处安身,爸爸只好住在工厂里的值班室,嘱咐周晴外出找份工作,不能被这件事继续耽误下去。
周晴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打包行李,提着一只小皮箱,带着家里仅剩的500块钱,和一张学生时代办下的信用卡,去帝京求职。
刚到北京时,实在没钱去付房租,就连一块钱的公交车费都难以拿出手,只能求助于曾经认识的熟人,在别人的学生宿舍空床里,住了一段时间来度过找工作的时间。
好在她学历够,本身性格又好,很快在帝京找到工作,自己租了房子,一步步努力,奋斗到今天。
自己的太太,怎么会有如此艰难的过去!
陆峰只觉得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击中了自己,恨自己没能力穿越时空,去解决周晴的问题,至少能站在她的身边,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其实我有犹豫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早已经成为往事,还有没必要再跟你讲。”
“但是这次回家,我想明白件事,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结合,更是两段社会关系的对接。何况你也对我的家人情况,有了些了解,想了想还是跟你好好聊聊。”
周晴的眼神晶晶亮,里面透露出希冀的眼神,那是渴望找到真正合适另一半的目光。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家庭,是怎样的情况……”
周晴的声音低下去,她不确定陆峰在知道家里这么多事情后,是否还愿意与她在一起。
特别是,自己的家人,还因为做生意,曾经遭遇过牢狱之灾,这对社会上很多男人来讲,是无法接受的。
或者,他更希望找一个家庭负担不大,自己收入也高的另一半?
脑海中几种想法互相交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被拉进温暖的怀抱,真的很近,还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心跳。
“那些事,都不重要。”陆峰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我只恨我自己,没办法在你遇到苦难时,陪在你身边。”
陆峰轻抚着周晴的脸蛋,感受着柔软的触感,“以后不需要一个人撑得这么辛苦了,还有我。”
周晴正想说话,陆峰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在这深夜时分,还能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果然,电话接通后,白远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林真真她……”
两个人离得太近,电话里的声音,想遮掩也掩不住。
像一盆冷水被泼在身上,周晴想起来那天晚上,陆峰接通电话,听到‘林真真’三个字,立刻走出餐厅,怕被自己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