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晚间,颜皓雪问他,他想如何处置江荣丰时,凌玄澜有过片刻的犹豫。
记得小时候,自己很早就被封为太子,几个兄弟虽然明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但是私下里却都不和自己玩。宫里的一众宫人又怕伤着自己,母后又只关心自己的学业。所以,从小就没有人陪凌玄澜玩,也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了解他。
但是江荣丰就不一样。那时的江荣丰还不似现在是个大腹便便的首辅,他还是一个风姿俊朗的三品言官。他每次进宫给母后请安,总会去看看凌玄澜。有一次他发现约莫只有人间孩童5、6岁大小的凌玄澜蹲在假山后面偷偷掉眼泪,他很着急的抱起他哄着他。
当他问起凌玄澜为什么要哭时,凌玄澜红着脸,声细如蚊道,“因为没有人陪我玩。”江荣丰听此,哈哈大小两声,从此之后,江荣丰便时常去东宫和凌玄澜玩。
虽然凌玄澜长大后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样子,但是心中那最后的温暖终究是保存了下来藏在心中最深的角落。就像只将自己柔软的肚皮藏在尖锐的锋刺下一般,只对最亲密的人显露。
可是世事变迁,当年那个清澈的少年,如今也变得油滑起来。从前为国为家的理想,如今也被金银利益所污染。虽说若是不触碰利益,他也是一个尽忠职守的首辅,但若是触及利益,便会想变了一个人一般。
凌玄澜心中很纠结,他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这段往事,他也无法对颜皓雪启齿,而那个他可以与之诉过往的人,却不再了。他站在书房的窗子边,看着那轮皎皎冰轮对叶明欢的思念如潮水般无法止息。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阿欢,你快些回来吧...”
若非他语调中的浓浓的哀伤,谁又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会有这么一面孤单伶仃,寂寞凄清的一面。
关于江荣丰,凌玄澜还是选择暂时按捺。这权当是还了他昔日恩情。但若是他再有逾矩的行为,他绝不会放过他。
如今的仙界是个乱摊子,什么人都来插上一脚。先是江荣丰在朝堂上施压,再接着,是那个在城东买断魂草的药铺的店主的身份。他不是别人,他是寒云景的弟弟,寒老族长的二儿子,寒云亭。
自从东窗事发后,他便一直在外逃窜。因着寒族的法术和仙界的法术十分不同,再加上他会易颜术,所以官府一直没有抓到人。
直到韩麟稀亲自接下这个案子,跟踪了他好几日再前去抓捕,他这才归案。又因着他的本貌和寒云景有惊人的相似,于是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凌玄澜。这才让他兄弟二人相认。
这寒云亭身上不止有谋杀帝尊这一条罪过,还有与颖妃私通的死罪。不管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罪过。但是因着他不是仙界人,是寒族人的关系,再加上在如今三足鼎立的局面中,寒族是值得结盟的帮,所以,凌玄澜最后还是决定只对他处以剃刑,剪掉他三寸头发,以示惩戒,之后便将他交给了寒云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剃刑也算是酷刑之一。但是寒云景知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犯的错在仙界死一百次都不够。所以他郑重承诺凌玄澜,一定会派专人送自己这个弟弟回寒族,并保证他永生都不会再踏足仙界半步。
凌玄澜和寒云景商讨寒云亭的罪行时,是在寒云景的驿馆偷偷商议的,毕竟对外为了安抚民心,还是需要宣布已经处死了寒云亭。
正当两人在驿馆中刚坐定,屏退其余人,开始续话时,一个身高不高,身材细瘦,男装打扮的人悄咪咪进了廊下,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偷听着里面的谈话。
他面容清秀,睫毛长长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蹙着一双眉,细细听着里面的对话。她轻功极好,连在暗处观察的百晔和湘玥一开始都没有发现。
直到百晔和湘玥换了处地方巡逻时,这才发现他的身影。
“谁!”百晔见到他,立刻朝他攻去。可是那人反应也快,立刻躲过了百晔的攻击,朝另一边逃去,但很快便被湘玥封住了后路。
两人打一个,他都没有落下风。他身姿轻盈,反应极快,出剑狠辣。园内的打斗很快便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寒云景立刻护在凌玄澜身前,但他感受了一番来人的气息时,忽然就松了下来。
他急急走到门口打开门,声音带着微恼,喝道,“三妹!别闹了!”
百晔和湘玥听此一愣,立刻收了手。那来人也收了手,对着寒云景嘟了嘟嘴,“大哥!你干嘛这么快戳穿我!我还没分出胜负呢!”
在屋内的凌玄澜听此,也走出去,站在寒云景旁边,瞧了瞧那女子。
一身长衫,利落分明,英姿飒爽。
“性子倒是和阿欢有些相似。”凌玄澜在心底这么想着,嘴边忽而扬起一抹笑。
寒云菁见此忽而一愣,红着脸移了移目光。
“云菁,还不快行礼。”寒云景见自家妹妹愣在原地没有一点礼数,立刻小声出言提醒。
“哦,”寒云菁这才回过神,对着凌玄澜抱拳躬身道,“寒族云菁参见帝尊。”
她这一礼是江湖礼节,寒云景见此立刻给凌玄澜赔礼道歉,“小妹一向没礼数惯了,御前失仪,还请帝尊恕罪。”
凌玄澜却是微微一笑,“无事,不行礼也没关系。”他说完,又道,“刚才事情还未说完,我们继续。”说完便往回走。
“是。”寒云景知道凌玄澜向来不拘于这些小节,但是依旧回身斥责了妹妹两句,“你呀,不是让礼仪麽麽教过你吗,怎么还不会?”
“我没学。”寒云菁朝着自家大哥吐吐舌头,小声道。
寒云景递给她一记眼刀,也不再说什么,便回去继续和凌玄澜商议事情。
凌玄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忽而想到自家阿欢也是个见了自己从来不行礼的性子,嘴边又扬起几分笑意,不过在寒云景进来后便收住了。
“朕一直很好奇,”凌玄澜道,“你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关于他被困魔界的消息,也是他散步的。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