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颜皓雪既然找准了时机,便不会轻易放过她,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又敬道,“这一杯,我还要敬予妃。”
“欢欢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如今到了魔界,虽是又瘦了,但倒也没瘦多少。看来,还是予妃照顾有加。多谢。”
她说完,便一口饮尽杯中酒。熊予微听此见此,倒真不知道这酒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帝后敬她两杯酒是对她的抬举,她若不喝便是大不敬。但若是喝了,便也坐实了她欺负了叶明欢。
这堂堂魔界妃子,进宫了没有珠圆玉润,反而是在她熊予微的照顾下清减了,这不摆明了说她熊予微欺负了叶明欢吗。
可是事实怎么会是如此?明明是那叶明欢欺负自己才对。
熊予微经过刚才的羞辱,本就气极,如今以来,更是又气又委屈的连呼吸都不平稳。
她强行挤出一抹笑,端着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颜皓雪见此,在心中微微一笑,又给叶明欢递了一个眼色。
叶明欢也同样超她眨眨眼,表示感谢。
这一切都落在凌玄澜眼里,他瞧这叶明欢这一来二去的样子,心中不胜欢喜。
他原先,生怕她在这魔界后宫,把自己给闷坏了。现下看来,其实是自己多心了。
只不过,凌玄澜看到的只是现在,却未看到她的从前和未来。
从前刚到魔界时,她的无助,她的漫漫长夜他都不曾见到。
而她即将坠入谷底的未来,他亦不曾看到。
魔界一众大臣也不是傻子,一下子也明白了仙界帝后的意思。他们刚才同情熊予微的心思一下子就没了,反而有些尴尬的看着熊铮。
熊铮的脸一瞬间也白了,这仙界帝后打自家女儿的脸,便也是打熊家的脸。
很显然,这个帝后不是一个好惹的,并且,她还是向着明妃的。自家女儿这下怕是要吃亏。
果然,熊予微虽然绷着脸,想让自己神色看起来不那么难看,但依旧能让人从她的脸上读出来尴尬和难堪。
凌玄澜显然也不想这场宴会的气氛就这样尴尬下去,于是他递了一个眼色给寒云景这个局外人。
寒云景立刻明白过来,站起来举杯敬帝尊和魔君。
寒云景是个聪明的,又会说漂亮话,一下子将宴会的气氛调动起来了。
慕谦寒也瞧准时机,叫人上了歌舞。这下,众人皆开始推杯换盏。
颜皓雪见宴会气氛松了松,这才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叶明欢身边。
“欢欢,许久不见,你可还好?”颜皓雪关起的问道。
叶明欢只觉得胸口沉积着千言万语,但是却无从说起。她长叹一口气,最后只堪堪说了“一切都好”这四字。
颜皓雪看见了她眼底无奈,也从这四字中听到了她的千言万语和无法言状的苦楚。
颜皓雪拍了拍她的手背,嘴上虽然说着,“辛苦了。”
但实际上却传音给她道,“明日早间巳时四刻,御花园等我们。”
叶明欢听此,猛的抬眼。
她不确定颜皓雪说的我们是指谁。但是她从颜皓雪轻轻点点头的动作里却知晓了。
颜皓雪明显感觉到叶明欢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但很快归于平静。
她知道,叶明欢现下的身份不允许她如此激动。她十分心疼叶明欢。
从前的她,直来直往,明艳欢快,何时像过现在这般,压抑沉闷,眼底心底像是有数不尽的心思。
晚宴结束后,慕谦寒故意在凌玄澜面前提到今晚要歇息在叶明欢宫里。
而叶明欢全程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怕凌玄澜误会什么,但在现下却也解释不清楚,只能默不作声。
慕谦寒看着叶明欢这副有些乖巧柔顺的样子,甚是喜欢。牵过她的手和凌玄澜互相告礼后便离开了。
颜皓雪知道叶明欢刚才那副模样是为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凌玄澜道,“欢欢她不会的。”
“嗯。”凌玄澜点点头,但眉峰却越蹙越紧,“可我是怕那慕谦寒欺负她。”
“以欢欢的本事,他还欺负不到的。”颜皓雪说完,顿了顿又道,“帝尊放宽心,现下先回去确定明日的计划才是正事。”
凌玄澜想起明日的计划,这才提了几分精神,“嗯,走吧。”
他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叶明欢那远去已经模糊的背影,而后才离开。
慕谦寒今日这么做就是故意的。他到了叶明欢的宫殿后,便放开了她的手,自己很自觉的抱着被子去了软塌。
叶明欢今日在宴会上没来由的失落,许是因着最爱的人在面前,但却像是隔了天涯海角般遥远的原因,多饮了几壶酒。
她现下脑子有些不清醒,只想睡觉。她见慕谦寒这么自觉,也不多说,自顾自施了仙法换了衣服卸了妆,倒头就睡。
慕谦寒其实有个憋了很久的问题想问她,尤其是在今日,他见她一人在宴会上独自饮酒,面上泛着愁思的样子,就更想问她。
心中那个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也越来越清晰。
可是,叶明欢回来,倒头就睡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就陷入熟睡。
慕谦寒丢下被子,走到她身边,附身趴在他床前,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其实我很想问你,”慕谦寒轻声道,“你现在,到底是在意我多一些,还是在意他多一些。”
他问完,自然不会有答案,耳畔只有叶明欢轻轻的呼吸声。
“好吧,”慕谦寒眨了眨眼,又自言自语道,“我很怕,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依旧不爱我。我很怕我的付出都是白搭。”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叶明欢。他目中划过的除了浓浓的深爱,还有一丝疲倦。
在今日,他看到叶明欢饮酒时,看到她偷偷瞥凌玄澜时,他便觉得,也许她还未曾忘掉他。
他心底涌现出出一股无力感,虽然很淡,但足够令他觉得四肢百骸都提不上力气,连心底都是失望。
他看着叶明欢,忽而想吻在她唇上,但终究他还是移了移,在她额发间亲了亲。
“只要你没说,没有亲口告诉我,也没有让我亲眼看到,我就会依然信你,信你是爱我的。”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这番语气有多酸涩苦楚,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