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锁落下的那一刻,濯卿辞猛然回神,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枚熟悉的银锁静静躺在他手里的盒子里。
前些日子做的所有梦在他脑海里重新回顾一遍,不同的是梦里的小姑娘的脸清晰起来。
笑着的,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撇着嘴不满的......
以及,躺在血泊里平静的。
都是夭夭。
全都是夭夭。
濯卿辞呆呆地盯着手上的木盒。
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的,他已经可以算这个世界的天道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幻境迷住他?
除非,那些都是真的。
都是他忘记掉的记忆。
“那些都是假的,不过是吾只接触过夭夭一个小姑娘,所以那幻境里才用上夭夭的脸。”
苍白无力的解释。
濯卿辞想。
不可能有幻境困得住他。
而且一直急切寻找的心这时候突然也安定下来。
他丢的是自己的孩子。
现在他找到了,所以没必要找了。
他把夭夭丢了,现在她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夭夭不一定是他的亲生孩子。
濯卿辞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发生过什么不正当关系。
可是孩子一定需要生下来吗?
他自己也不是正常诞生的,那他的女儿又为什么不可能呢?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要是夭夭真的是他的女儿,他现在就可以把她喊来用特殊法子检测一下两人的血液。
现在去把她喊过来吧。
把她喊过来,然后看一看她是不是他的女儿。
如果是,那便最好,皆大欢喜。
如果不是,他就顺势提出收她做自己的女儿。
很完美。
濯卿辞这样想着,拉开了水镜。
可是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她应该休息了。
要把她叫来吗?
濯卿辞伸出去的手一顿,像是碰到火焰似的猛地缩回去。
要是结果是真的呢?
要是夭夭真的是他的女儿呢?
那不就说明,他之前做的梦都是真的?
包括最后一个梦也是真的?
他亲手杀了她那个梦。
他对一个看起来根本连十二都没有的孩子下手。
那个孩子还是他的亲生孩子。
盒子里的长命锁被濯卿辞提起来,铃铛因为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就像梦里一样。
[长命百岁]
濯卿辞突然想笑。
谁想的长命锁?
修仙界长命百岁不是咒人短命吗?
哈,长命百岁。
打造这个长命锁的人真是个蠢货。
濯卿辞又晃了晃手里的小东西,垂眸思考。
夭夭知道吗?
如果她不知道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然后只告诉她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唔,至于为什么没有娘亲。
随便编一个好了,就那些人界流行的画本子一样什么喝醉酒之后和不知名的人一夜风流什么的。
反正他也不在意名声,也没人认的他。
但是这样夭夭会不会觉得她是私生女?
濯卿辞无意识地一遍一遍抚摸手中的长命锁。
“濯卿辞。”
那个叫顾念安的小姑娘居然敢直呼他的名讳。
“濯卿辞,你当真没有一点人类的感情吗?”
她可真是大胆,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感情......
花瓣一朵朵飘落下来。
“师尊!”
“师尊?”
“师尊——”
“嗯,夭夭喜欢师尊,以后夭夭要给师尊养老!”
那个被他杀死的孩子也是这样笑眯眯地扯着他的衣摆这么和他说的。
“最喜欢爹爹!”
“爹爹——”
“等我长大了,要给爹爹养老!”
“爹爹,你为什么哭啊?”
濯卿辞从来不记得自己哭过。
有什么好哭的啊,就算是灭族仇人,只要以牙还牙就好了。
哭有什么用呢?
木盒被重新盖上。
夭夭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
那个顾念安敢这么和他叫板,怎么可能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小徒弟。
不,看顾念安的模样,她愤愤不平是在后头的。
所以,夭夭之前就知道了?
知道他亲手杀了她?
她又是怎么看的呢?
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杀死了自己,现在又装作一副好师尊的模样告诉她什么也不必害怕。
确实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没有比自己的至亲亲手杀死自己更加让人害怕了。
所以她才会在听见他说“吾的徒弟,当寿与天齐”地的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的吧......
哈,寿与天齐。
哈,长命百岁。
“师尊。”
真是讽刺的两个字。
濯卿辞伸手把木盒放回原来的位置。
只要把它埋好,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就可以了。
他还是夭夭的师尊,他还可以听她喊他“师尊”。
一根桃枝落下来,正中心砸在濯卿辞的头顶。
操纵泥土埋回去的濯卿辞手一顿,将手放下。
几分钟后,濯卿辞出现在了楚夭夭的屋子里。
睡着女孩枕头里的小黑警惕地看向床边的黑影,在看清是谁之后重新盘起来。
濯卿辞沉默了一会,伸手掖了掖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被子。
女儿。
他的吗?
也许顾念安说的对。
他的确是不配做一个父亲。
就算是那个叫楚不言的家伙,对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夭夭也只是放走。
他却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女儿。
那些人说的对。
不是作为人类诞生下来的东西,永远成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