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砚此话一出,即刻便有朝臣出言反驳。
“不过四年,东林国已经退步到连一份像样的贺礼都拿不出来了吗?”
“李尚书此言不错,若是拿不出何必来我国丢脸?一封书信还要求陛下亲启?”
“陛下,臣谏言,不若将东林这群人直接撵出帝都,免得污了陛下的眼。”
苏苒面色看不出喜怒,她支着额,手指在龙椅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动。
朝堂上的嘈杂霎时间尽数消失。
虽然苏苒未言半字,但她周身散发的冷意足够让众人心间一颤。
半晌,苏苒红唇轻启,“准。”
林戚砚挺直腰板,一步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女帝。
走向他的……女儿。
林戚砚在台阶下顿住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郑重地交予一旁的宫人,并嘱咐道:
“这封信只能由陛下亲启,不能由旁人代劳。”
如此简陋的贺礼,还这么多要求。
百官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再次狂喷这些来自东林国的无耻之徒了。
他们期盼的眼神落在苏苒身上。
新帝的性子他们每个人的理解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所有人公认的。
新帝她啊,最是杀伐果断,谁敢招惹她一分,她就能还以十倍甚至百倍。
这东林国的行为明显是将帝女国的颜面踩在脚下狠狠摩擦了。
陛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群人。
想到这,百官不由颇为幸灾乐祸地看向林戚砚,甚至都忍不住想象等会这人跪地求饶的场面了。
可下一瞬,朝臣们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苏苒居然就这么接过那封信拆开看了,居然毫不设防?
难道不怕东林人耍阴招在信封上抹毒啥的吗?
众人都颇为紧张的等着苏苒的反应,生怕下一瞬他们刚刚登基的新帝就这么嘎了。
可苏苒看完信件后,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告知东林皇帝,信上所说之事,朕已知晓。”
林戚砚应允后再次行礼后便退到了一边。
没了?啥都没发生?
陛下居然对东林这般无礼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连句指责都没有?
可无论他们在心里如何疯狂揣度新帝的心思,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
瑶璃府。
下朝后,苏苒褪下繁重的装束,换上男装独自出了宫。
再次踏进瑶璃府,即使淡漠如苏苒,心中都忍不住惊起一丝波澜。
三年了,从那日作出选择之后。
苏苒已经三年没有回到过这里了。
这里与苏苒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早已空无一人。
“殿下?”
一道有些耳熟的诧异声自苏苒左方传来。
这里伺候的人早已遣散,怎么会还有人在这里?
苏苒蹙了蹙眉,转头看去,待看清说话之人时,眉心似是蹙得更紧了些。
“商澈?”
商澈本来也只是试探出声,幸而他见过一次苏苒着男装的样子。
不然他断然是不敢认的。
苏苒出声后,商澈才敢快步走到她面前,他眼中难掩激动之色,蓦然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幕,倒是似曾相识。
苏苒当初与商澈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可时间如梭。
商澈不再是当初的商澈。
苏苒也不是当初的公主殿下。
苏苒任由他跪地磕头,未言一声,待商澈再次抬头之时,心里没来由空荡荡的。
明明眼前之人容颜未变,商澈却感觉,她不再是那时救自己于水火的二公主了。
“殿下……”
苏苒抬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商澈,打感情牌的废话就不必再说了,你可知私闯皇室府宅是何等罪过?”
上次凌虐案之后,萧琦红锒铛入狱,被判流放。
而商澈作为帮凶之一,虽是为了报答当初萧琦红的救命之恩,但总归是做了错事。
入狱劳役三年,刑满之后他的踪迹苏苒并没有关注。
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在瑶璃府。
商澈再次磕了几个头后才回道:
“请殿下恕罪,商澈只是……只是每隔一月就会来瑶璃府行洒扫之事。”
苏苒一侧眉毛挑起,桃花目中满是戏谑。
想赎罪吗?可惜,他的行为感动的只有他自己。
作为一个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明知萧琦红的用心险恶,但商澈还是选择去执行。
那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都不能判定他无错。
若是当初萧琦红的计划成功了,商澈难道不知道会给苏苒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吗?
但他还是去做了,为此还利用了另一个对他有感激之情的无辜小儿。
所以苏苒不会选择原谅,她选择漠视此人已经是仁至义尽。
或者可以说,商澈在她心中从未有过任何份量。
朋友,他不是。
敌人,他不配。
陌路之人罢了。
“离开吧,今后不需再来此地。”
商澈瞳孔微微张大,满脸愕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苏苒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是因为自己赎罪的态度还不够深刻吗?
商澈不死心的继续道:
“殿下,小红儿……”
“商澈!朕对你已经足够有耐心了,第一我不是你口中的殿下。”
“第二,你亦或是小红儿如今是何模样,朕并不关心也并不在乎。”
商澈丧气地垂下肩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他时不时回头,似是还在奢望她能开口留下自己。
现在教坊司没了,育幼坊也不会容他,本来商澈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傍身。
但他大手大脚惯了,又看不上做小生意那些抛头露面的行当。
最后的结果自然只有坐吃山空。
不过半年,商澈居然就只能由小红儿去做零工养活。
但做零工才几个散碎银子,能果腹已是不易。
但附庸风雅的商澈还要求必须要饮好茶,着好衣。
所以他想着时不时来瑶璃府,看看能不能碰到已经继位的苏苒。
她曾经对自己那般好,只要他服服软,说不定就能进宫侍候。
可惜,他的心思早就被苏苒看透。
苏苒冷眼看着商澈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后才踱步向凉亭走去。
人,总要为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商澈今后会如何,她不会帮忙更不会刻意使绊子,全凭他自己了。
此时正值夏季,满塘荷花盛开,美不胜收。
凉亭中,一玄衣少年身姿挺拔如松,正对着苏苒盈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