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江东探子的默默目光下,张苞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登入舟楫,率军北上,救援甘宁。
昨夜风惊浪起。眼看估客归舟。肠断征人泪流。离恨江沙共碎。
望见亲儿出征,夏侯夫人亦在城门相送,两眼凝噎,十分别离九分不舍,一分坚定,待张苞船队消失无影无踪,夏侯夫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身侧曹泰、夏侯衡、夏侯霸等人。
“三位兄长,妹不知何为战事绵绵,但妹只知血脉亲情。”夏侯夫人向三人一礼,道:“此番兄长离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待回江陵、甚至回许昌后,请向诸位伯父长辈问好。我儿今岁不过十七,年轻气盛,自然不知亲情何物,但苞儿即是战场逞凶,亦未伤害兄长半分!往后遇见,请关照几分,算是妹妹乞求……”
“青雉,放心!吾虽不知张苞为何此时放走我三人,但凭其精心救治纯叔父和夏侯惇叔父分上,若是将来战场相见,吾定会绕其性命!”曹泰望见眼前这昔日可爱之妹,如今已是张飞之妻,长子张苞更是打的曹军丢盔弃甲,心中矛盾之极,又不知从何说起。
“青雉,此番一走,不知何时相见……唉……”夏侯衡眼中闪过无奈,命运作祟,假若昔日夏侯娟未曾被张飞所掠,或许此时早已是许昌贵人,不必多年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但未必会有张苞这等天下一等一的儿子。再想到自己十四岁的儿子夏侯绩,心中不知为何怒火迸发。
“青雉……”夏侯霸则是口有千言,却无从出口,反而愣在当场。
“三位兄长,妹多年来思念几位伯父,若非当年几位叔伯照料,妹岂能又有今日!大兄,这长袍乃妹亲手所织,共十六件,每年一件,请转送伯父!今岁还未织就……所以少了一件!”夏侯娟从仆人手中接过一大包袱,递给曹泰。
“这……”曹泰接过包袱,却感无比沉重,这乃是十六件长袍,而是夏侯娟十六年的对曹仁的思念!
“二兄长,这是小妹每年为父亲织就的内衬、裁的长袍、衲的冬鞋,父亲早年右腿受伤,每逢冬日便会隐隐作痛,这是小妹用羊绒所织的护腿,希望二位兄长记得转交父亲……”夏侯娟与夏侯渊虽是伯侄,但早已胜似父女。
“青雉……”夏侯衡和夏侯霸,震惊地看着手中的两大包袱,好似看到无数个日夜,自己小妹北望谯县的样子,泪水不断滴落而不自知。
“还有!”夏侯娟有取出一个包袱,交代道:“这是小妹花三载时间,为孟德伯父织好的大氅,亦请兄长转交……时间不早,三位兄长趁早启程吧,此处北上百余里,苞儿已经备妥船只,只要小心江东舟楫,当是无碍……”
说完,夏侯娟施礼,坐上车轿,缓缓离去。三人目送其返回城中,彻底消失眼际,这才回神。三人看向手中数个包袱,心却有万斤沉重,久久无言。
“走吧……”曹泰手中一紧,快速上马,催促道。
“是,兄长!”夏侯衡、夏侯霸应了一声,随即上马。
三人快速离去,谁也不曾留意,在公安城头,有一人伫立良久,目送三人远去,喃喃自语道:“兴国,此计成矣!”
一路狂奔,马歇人不歇,曹泰、夏侯衡、夏侯霸三人两日之后,终于来至大江南岸。可见面宽阔无比,白花浪头不时翘起,又打碎东流,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三人踌躇间,江岸芦苇水竹丛中忽然冒出一走舸,快速驶来。待靠近,边听到:“敢问可是曹泰、夏侯衡、夏侯霸三位公子?
“是!是!我等便是!”三人大喜,连忙表明身份。
“好!末将牛金,受将军之命!前来迎接!”来者大喜,快速叫船靠岸,接上三人。
三人登船,互相见礼,后快速向北岸驶去。
“牛将军,你为何在此?我父呢?”船一动,曹泰便立即追问。
“昨夜公安有使前来,将军今早便命我驾船来迎,可某等待半日,不见公子踪影,怕被江东舰船发现,故躲藏岸边!直到听闻声响,才前来查看。没成想果真是三位公子!”牛金欣喜道。
“原来如此!”三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
“我父境况如何,一别大半年,吾甚是想念!”曹泰开始打听曹仁境况。
“是这样……再是这样……接着……”牛金一五一十,不作任何修改,便将这大半年发生事情一一告诉曹泰三人。
小舟快速摆动,数里宽的江面,不出半个时辰,便已来至北岸。
岸上有一雄伟男子,望江而立,曹泰见之,不禁泪流满面。
三人急速下舟,快速跑向男子,立即磕头。
“父亲,请恕曹泰无能,今日能见父亲……呜呜……”
“伯父安好,夏侯衡请罪!!”
“伯父万福,夏侯霸请罪!!”
“好了,莫作妇人之态!随我速回城池!”曹仁点头,亦不安抚,直言道。
“诺!”三人立刻跟上,嘱托亲卫好生搬弄包袱。
待返回江陵城,曹仁招三人前来,仔细询问夏侯惇、曹纯等人境况,三人立即事无巨细详细道出。
“嗯,张苞这小子,还算有心!沙场无亲情,战后有真义,此子不错!”曹仁听张飞张苞父子对夏侯惇等人多加照料,心中便少一牵挂。
“我儿,汝三人北归,可曾与公安发现何事?为何张苞会在此时放尔等?”曹仁疑惑道。
“啊!父亲不知?”曹泰一惊,连忙道:“不是父亲兵围夷陵,围杀甘宁么?江东周瑜被父亲钳制、不敢北上,故向公安救援么?为此,张苞已起兵逆水而上,说不定此时快至江陵了吧?”
“什么?兵围夷陵,围杀甘宁,公安出兵,张苞救援?”曹仁一惊,急道:“兵围夷陵乃十五日前战事,周瑜率军来攻,陈矫、牛金大败而回啊!前几日,周瑜被我军箭矢所伤,吾以为其必死,哪知周瑜诈死,诓我劫营!我几损失六千兵马!可恨!”
“这?”曹泰三人面面相觑,“既然甘宁无险,江东为何向公安求救?父亲,您又是如何得知我三人返回之事呢?”
“啪!”曹仁忽然一拍案席,起身道:“定是如此!周瑜要打公安,故意骗出张苞!准备伏杀张苞!张苞定然看出此计,但又担心吾不肯信,故意放你们三人,将此事转述于我!这就对了,那张文连夜来访,说依照与孟德约定,送回你们三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父亲,既然如此,张苞岂不是危险?”曹泰担忧道。
“屁的危险!张苞这小子,狡猾如鬼,说不定此时藏在何处!听闻庞统亦是多智之人,说不定二人正憋着坏,勾引周瑜去打公安!”曹仁脸色一黑,想起往日张苞所为,气不打一处来。
“额……也是!”曹泰三人听后,顿觉得有理。
“对了,父亲!此乃青雉为您所织衣物,托我带回……”曹泰好似回神,连忙道。
“青雉?唉……”曹仁一征,似乎想起往日谯县那清瘦的身影,不由的眼神一柔,接过包袱,问道:“青雉如今可好,一晃十七载已过。这是何物?”
“青雉如今已有两子两女,出入皆有奴仆,算是熬出头了吧!张飞虽是莽汉,倒也十分爱护青雉!此乃长袍十六件,是青雉每年为父亲所织!另外,青雉还有为丞相和夏侯渊叔父所织的衣物。”
“十六件……”曹仁一愣,解开包袱,取出一件长袍,抚摸一番,神情复杂道:“唉,青雉有心了……”
“收起来,为父稍后再穿!”将手中衣袍递给曹泰,便沉声对左右道:“来人,请那人进来!”
稍许,一青年昂首进入。
“张文,张苞之意,吾已尽知,汝回去吧!”曹仁脸色一肃,沉声道。
“是!此话定然带到!再会!”张文拱手,快速离去。
“父亲,此乃何人?”曹泰疑惑道。
“呵呵!昔日我曾被其耍的团团转,早就想将其碎尸万段,哪知竟然还有今日?”曹仁自嘲,想起之前被张文领着骑兵,将自己耍的团团转的样子,不由失笑。
“额……”曹泰不明觉厉,心中疑惑。
“好了,去歇息!近日定有大战!”曹仁沉声道,“左右,请公明前来,有要事相商!”
“诺!”三人退去。留下曹仁望着门外,眼神幽幽。
胡为高飞渡江水?江水在天涯,杨花去不归。不说曹仁如何准备,但说张勇一叶扁舟,一路狂走,终于五日而至夏口。
“报!将军,公安来令!”
正端坐案席前,认真处理军务的霍峻,听人来报公安有令,立即起身,沉声询问道,“何人前来?”
“浮屠军,前校张勇!”亲卫迅速回禀。
“浮屠军?张苞?”霍峻一愣,立刻道:“快请!”
须臾,张勇迈步入厅。
“浮屠军,前校左营张勇,见过霍将军!”张勇一礼道。
“不必多礼,兴国遣你来,所为何事?”霍峻自然不予计较,都是熟人,连忙问道。
“此乃左军师和我家将军亲笔书信,您一观便知!”张勇从怀中取出两封温热的信件,递给霍峻。
霍峻急忙拆开,快速浏览一番,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