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问，儿时大多为师兄所授，是也不是？”齐祯直勾勾地盯着我，盯地我心里有些发毛，可他的话又让我半点挑不出错来，只得道，“那又如何？”
“师兄曾教我一句话，不知师兄可还记得，来而不往非礼也。”齐祯话毕，一双眸子直直地注视着我，仿佛是想要从我脸上找出个花来，其深处掩盖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有来而无往，非君子之道也。”我还没想好托辞，就听他接着开口，然后似是故意不留给我反应的时间，唇上一凉，齐祯苍白的脸在我眼中迅速放大。
冰凉冰凉的唇，如漫步雪景时落在唇上的一片雪花，使我这个目前与凡人无异的身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笨拙的试探，正是以唇堵唇，不过这小子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也从未让我为他的智商着过急，只是这一次叫我不知到底应该赞叹自家师弟还是惭愧自己又一次掉进了他的坑里——这家伙开始探出舌头了！
我要是牙关紧闭，那么无疑此时的他就要费更大力气，甚至可能因为着急而使得身子更加虚弱，所以为了他考虑，我几乎没什么反抗便由着他攻城略地。
当然了，如果让当时的我知道齐祯早就对我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算准了我不忍心推拒，说不定小爷我——！
哎，还是不忍心。
好像有点没骨气。
不过，为了齐祯，这又有何妨？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情我愿罢了。
其舌凉意更甚，使我对他的心疼更多了几分。
不过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含冰块。
这想法一冒出，我就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本有些旖旎的心也因为这份笑意渐渐下沉进而恢复平静，想笑，但顾忌这齐祯的舌还在我这边，便忍了忍，意料之内的没忍住，我就头微微向后仰将我们脑袋之间的距离拉开来。
然后噗嗤一声埋在他的胸口大笑。
这一笑不要紧，胸口处的伤本已经被齐祯治愈了，不过也没完全好，只是看起来没有那般骇人，且平时活动丝毫不会受影响，除了大笑。
“嘶，还真有点疼，哈哈……哈哈！”
越笑越疼，越疼还越想笑。
就这样，也不知笑了多久。
连齐祯看向我的目光都透着许多无奈，这是自然，任谁兴致正浓被打搅了恐怕都会如此，他还是个淡定中的淡定，半晌，只听齐祯问道：“师兄，你突然笑什么？”
笑容本已经稳定了下来，可是一看到齐祯的脸再想到刚才的场景，又令人不禁想要放声大笑，我只得咳嗽数声以掩饰自己的笑意，然后才勉强定了定，道：“没什么。”
眼看齐祯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我的心底，直达湖中央，未发一言便明白了我的所有想法一般，见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感到手掌触碰到的肌肉不再那般紧绷，我心知这一波的内力反噬过去，清晰可见即便神魂强大如齐祯也不由为自己撑过去而大感庆幸松了一口气。
他的反噬暂时过去，如今我的动作便显得有些尴尬了。
接着抱总带着些旖旎，可若是放了总有过河拆桥之嫌，我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却听齐祯道：“师兄，你想放便放罢。”
反噬既刺激神经，又消耗神智、使人疲倦。
可齐祯恰恰相反，整个人恢复了清明，甚至还有些让我无法理解的冷静。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试探。
扶在他腰上的手渐渐撤开了，我们俩的距离又恢复到了很久前的那样。
他的眸子明显有些黯淡，个中失落与了然被我这个有心观察者看得不点不少，这才明白他刚才那番话的用意——溺水许久的人一旦上了岸总会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是真的已经死去了。
如今的他也是这样，他一定以为之前的紧紧搂住他，甚至是仿照他的行为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都是出于心疼他为我受伤，话说的难听点甚至是以为我一切行为不过是出于怜悯。
是齐祯过于敏感了吗？
不是。
我在心底悄悄问自己，若不是你确定心意之后表现得那么不明显，叫齐祯根本看不出来，又怎么会如此。
说到底，既明确了，想好了，我愿意了，便不会再放手了。
抬起右手在他额头上响亮地弹了一下，我道：“傻小子，你想什么呢？”
然后遂凑近了，胳膊从衣服底下探出搂在了他的腰间，另一手则捏住他的下巴轻轻一吻，复看着他问道：“如此，你可明白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齐祯才开口问道，“师兄，你确定不后悔？”
“有何可悔？”
“是也，师兄说得是。”
苍白的俊脸出现一抹笑意，然后渐次加深、变浓，最后竟一如孩童般满足。
我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他了？
如干涸的沙漠突然降下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本簇拥着一小块地儿的绿洲缓缓向外延展，越来越快，最后直到正片沙漠布满生机的春意，绽放出一朵接着一朵的花来。
这时，齐祯的胸口处发出一团刺目的光。
在这昏暗的寒冰之所显得尤为耀眼。
而那光芒似是有净化作用般，萦绕了齐祯身周一圈后向我袭来，直直钻入了我的左胸，使那先前被老道以及其师通过指尖散入的一丝黑气彻底消失不见，而好巧又不巧的是，我如今修为未复，且齐祯遭受反噬不久正处于虚弱之际，谁也没能完全听清那丝黑气消散之际所发出的猖獗怨声。
似幽冥，又似彼岸之边。
“齐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问道。
齐祯皱了眉，思索道：“声音没有听到，但是方才刹那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兴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且既然师兄你听到了，那便是有了。”
“那东西让我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阵抗拒，同时还带了点熟悉之感，恐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不安萦绕在我的心头，即使黑气已然在此地完全没了踪迹，也没有半点减轻，然算算时间齐祯的下一次反噬又要来袭，便道，“管他是什么脏东西，来则挡，不来正好。眼下，还是先过了这一整月的反噬再说。”
在这寒冰之所的角落处，我们谁也没有发现的，在那黑气闪现之时，净魂与离愁同时立了起来，发出了浅浅的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