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一好奇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刘思锐一脸嫌弃地推开小祖宗，凑到宋泽一身边，把胳膊跟她的摆在一起：“喏，非洲大陆，美洲大陆。”
爆笑。
卫儒孟真想抓着他揍一顿。
小家伙也是，就那么无辜地站在原地不动，由着其他人跟看猴子一样看她的手。
不爽。
他一直都知道宋泽一很白，青色的血管像是铺在半透明奶油里的线，一根根清晰可见。瘦弱的手臂跟刘思锐的比起来似乎不堪一击，别人轻轻握住都会断掉的程度。
因为经常握笔写字，中指指侧有一层薄薄的茧，他牵着她的时候经常会摸到，好像只有摸到那层茧才能确定这是她一样。巴掌不大，牵起来也觉得轻飘飘的，非要抓紧才行，不然会被风吹走。
突然很想牵住。
卫儒孟有些不甘心地舔舔后槽牙，还是把那股冲动压回去。
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不要太明目张胆比较好，等会儿放学想干嘛都行，现在不可以。
这个奇奇怪怪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放学后在巷子口碰见她的那一刻，想都没想就直接牵住，像是守护某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牢牢抓着。
女生下意识低头看两个人的肤色差，突然笑出声。
“笑什么？”
“你觉得你是什么大陆？”
随后她的脸就被狠狠捏了一下。
“白了不起了？”
宋泽一冲着他笑。
“我这才叫健康的肤色，刘思锐那是黑，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清楚没？”
“清楚。”女生肯定地点点头。“就是你们都没有我白的意思。”
卫儒孟直接把身边的人打横抱起来，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立刻抱紧他的脖子。
“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卫儒孟淡定地抱着怀里的人走进小破楼。“谁给惯的？”
宋泽一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哼哼：“好像是你给惯的。”
而他几乎立刻就开心起来。
“去……去哪？”
卫儒孟耸肩：“五楼有个空的杂物间，有次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的，觉得可以利用一下。”
“我可以自己走。”
托着她腿的手突然收力捏了一下。
那声不满的吭气听得他在那瞬间有点不明所以的焦躁，几乎是直接踹开那扇本就不是很牢固的铁门，进去之后又反脚踹上，这才把她放下来。
宋泽一整理好有些凌乱的校服裙摆，好奇地四处张望：“我还没来过这，顶多帮妈妈晒被子的时候去过天台。”
这个杂物间并不大，跟之前体育场的那个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借着小窗户的光可以看见角落里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废弃的拖把扫把到尺寸不一的纸箱子，应有尽有。看样子通风并不好，除了箱子外壳上爬了快三分之一的霉斑，空气里还有一股怪怪的潮味。
老半天没听到有人说话，茫然地转身看过去，突然对上他的眼睛。
虽然光线不足，但他眼睛里烧着的无名火焰，她能看得真切。
顷刻间，人已经被他拽进怀里，唇被封住。
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是，这次仿佛省去了所有多余的温柔体贴，直接换上狂风暴雨，像是死神终于揭掉那层好人面具，露出锋利的獠牙。
卫儒孟明显完全没顾及她的感受，突然皱着眉头松开她，扯了身上的防晒外套扔在那张新放过来没几天的长沙发上，把她的包随意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宋泽一有点没太适应今天的卫儒孟。
——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她还在出神，突然被猛地一推，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下意识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撞击，却被一只手护住了后脑勺，准确地倒在他的外套上。
有点重，压得她一下子呼吸节奏都调整不过来。
宋泽一重新睁眼，正对着他的，又是那双一眼望不到底的瞳孔。
她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每次近距离观察的时候都会发现他这双眼睛的不同之处：别人包括她自己的眼睛都是褐色的，而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真的很漂亮，漂亮得让人有些肃然起敬，好像下一秒就会像黑洞那样吸走所有和他对视过的人或物，甚至包括光。
卫儒孟在看她，但只看了两秒，那头困兽又狂啸着挣脱了牢笼。
宋泽一是真觉得今天的小祖宗有点失控，像是夜间才出来觅食的吸血鬼，打算把她的血液全部夺走才甘心。明明已经刻意克制过的力道，却还是如同划在她身上的利刃，一刀一刀优雅地切着。
直到察觉出她已经快要窒息，卫儒孟才慢慢松开她，半跪在沙发上。
当现实与梦境重叠，好像自己也跟着混乱，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真实世界。如果这是一场从那个夏天就开始的梦，那也不错，只是不要醒过来才好，就一直这么睡着。
下意识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
——应该是真的，他没在做梦。
“回去吧。”
再在这里耗下去，可能他会再次失控。或许把她整个拆掉，一块一块确认这是不是现实。
“你真的没事吗？”宋泽一还在微微喘着气，因为刚刚的强烈束缚，眼里也染上一层水汽，像是被谁狠狠欺负过。“怎么了？”
“没事，回去吧，明天早上陪我吃早饭。”
宋泽一抬头看他，仿佛要从他眼睛里找到些什么，却都是徒劳。
——也是，她好像从来就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究竟是怎样。
半晌，她还是轻轻点头，起身走向门口。推门出去的时候，还借着里面的暗光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那种恐惧和不安似乎就不曾因为两个人的关系产生变化而减弱一星半点。再加上经过刚才的那番挣扎，好像那种退缩的想法又强烈了些。
卫儒孟拎着衣服回到三楼，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看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继续往下。
看她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估计被吓得不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很想那么做，把她整个笼罩在他怀里，禁锢住，像是要囚住一只拼命往高处飞的小鸟。
宋泽一其实听见他在外面站了很久，那股莫名的恐惧一下子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背靠在大门上，微微颤抖着。
万一他敲门，她要不要开？开门之后面对的卫儒孟是平时见到的那个，还是刚才的那个？
她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她一直都不了解他。
就好比始终游离在他身边，却没能了解他一星半点，或者被他拉进他的世界。他们两个永远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各自平行；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有些不太好用语言解释的奇怪氛围根本难以消散。
以前根本不会这样，她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想念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