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羽嘉垂眸盯着那个坐在地上揉腿的男生,脸上没有任何温度。冯康杰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咧开嘴角:“看我干嘛?”
立刻就有人冲上前,在他身上补了一脚。
——对小魔头说这种话还真是恶心透顶。
“两个都是狗,一生一世一双人了,挺好。”
淡淡地撂下话,靳羽嘉转身离开,身边的几个男生冷着脸在已经爬不起来的冯康杰身上多踹了几脚之后,踩着那阵阵哀嚎,跟上前面的小魔头。还有人像哥哥安慰妹妹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笑着低声跟她说着什么。
冯康杰扭头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余光瞥见那位同样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女生,一声冷笑。
一个人惹出的事要这么多人来解决,甚至让从来没出过这么大阵仗的小魔头大动干戈,这人也是牛逼得不行。之前那群人也确实没说错,于琼安就是个精于算计的狗东西,谁摊上谁倒霉。
——也是,那可不就巧了吗,他和二中那位都跟于琼安有关系。
军区总医院前台的几个护士注意到扶着墙颤颤巍巍走进来的卫儒孟,被他脸上的血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叫人拿来了担架,无视他所有的抵抗,直接把他抬进急诊。
实在太累,甚至没撑到王医生过来,他就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梦里有个女生泪流满面地冲他喊着什么,然而他一个字都听不清,甚至连那个人的脸都看得模糊。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是那个再也不想见到他的小家伙。
曾经是他的小家伙。
醒来的时候外面依旧大亮,周围弥漫着一股他并不喜欢的消毒水味,病房里的温度还是偏凉了些,让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冷得有些酸疼。眉骨不太舒服,甚至还开始泛疼,比一开始难受了不少。右边小腿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闷闷的,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醒了啊?”
应声看过去,卫儒孟和站在床边的医生对上视线。
“王叔叔……”少年费力地试图坐起来。“我……”
王医生也懒得说他什么,走到床尾给他把病床调高,让他舒服地坐着:“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懂事,幸好那道口子正好在眉毛里面,这要是真的伤到眼睛了呢?腿也是,摔过多少次了也没见这么严重过,你从小到大不是擦伤就是破点皮啥的,骨折又是什么情况?你出去干嘛了?听前台护士说你还是自己打车来的?逞什么强呢?”
少年默默垂下脑袋。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这次我可没法帮你给家里瞒着啊,你必须给我在这躺着好好养伤,眉毛上那道口子我得定期检查,每天都会来看看,你这段时间别想着出去了,就在这待着。我会如实跟你家里说你的情况,至于这伤怎么来的我就替你胡扯几句,安分点。”
卫儒孟无奈地点头。
心里乱成一团,脑子里也是止不住地轰鸣。
一是还在想今天早上的事,宋泽一九成九是被于琼安给坑了,正好又被他撞见举着刀的那一幕,这就更说不清了。也难怪当时她看见于琼安突然掉眼泪会那么诧异,估计是之前于琼安这人的表情变化太大,让她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二是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里,既不能回家休息,也不能跑去找宋泽一诚诚恳恳地说明真实情况,那天确实是他太心急,害怕她会被那把刀伤着,又怕她会一冲动就真的伤人。但是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回想起那天她在小破楼底下说的话,就像是细细的针,悉数扎在他心上。
她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当然知道,不然他哪来的理由喜欢她喜欢得跟疯了似的。但她当时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贬低自己,所以究竟是被逼到了什么程度。
下意识想抬手看看时间,注意到手腕上空落落的,男生瞬间睁大眼睛:“我手表呢?”
王医生没说话,似乎没听见他的问题。
卫儒孟急得掀开被子就打算跳下床,被王医生看见,又被重新按回病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像是在盯着不听话的小孩:“你干什么去?”
“我手表呢?”
“你来的时候表上那块玻璃都碎没了,指针都不走了,我知道你宝贝那手表跟命似的,叫人拿去专柜给你修修。要是专柜也没办法修的话,那你真得换。”
“不换。”
“你是没看见你那手表到底有多惨吧?你这是骨折,那手表就是粉碎性骨折,修不好可别怨别人,怪就怪你自己跑出去瞎闹。”
卫儒孟两眼通红地坐好,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之前的手表是爸爸送他的礼物,去外地出差很久带回来的,换手表之后就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卧室柜子的最顶层,用原装盒子好好放着;现在这块是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生日礼物,她送的,手表几乎不离身,盒子他也留着,但是里面装着的是之前和她一起去元宵节灯展带回来的那块纪念吊牌。
他都不敢想象那块表蒙全碎掉是什么样子,连指针都不走了……之前跟王魏坤起摩擦的时候表蒙挨了几道划痕,修的时候都给他心疼到不行,现在……那种感觉就像是胸腔里的什么东西也随着表蒙一起碎掉一样。
万一真的修不好了怎么办……
“知道你心疼那手表,要真修不成了,我给你买块新的,或者把你之前也宝贝得不行的那块换上,就你爸带回来的那块。”
卫儒孟摇头。
不要,都不要。爸爸带回来的那块是最最珍贵的礼物,他甚至舍不得戴出门;她送的那块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甚至因为这块刻字手表而爱上了看时间,也逐渐喜欢自己那串本来嫌弃得不行的四位数字生日。
如果要找块新的来代替,那他宁愿不要。
“你这孩子……”
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
一个小护士抱着夹板匆忙跑进来,毕恭毕敬地看着仍旧站在病床边的王医生:“急诊那边送上来一个伤员,您去看看吧,刚到处找不到人,都说您可能在这,幸好找着了。”
王医生点点头,反手在卫儒孟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立刻跑出病房。小护士只是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少年,瘪瘪嘴,也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门。
卫儒孟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察觉出后颈的酸痛,这才回过神,闭着眼靠在身后的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