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一站在军区总医院门诊大厅，有些无力地四处张望着。
比赛结束之后，靳羽嘉替她领了奖，好巧不巧，居然还是特等。小魔头居然丝毫不慌，往台上一站，拿了奖杯证书和礼品之后还淡定地发表了一通获奖感言，用她当时的话说，那是宛如她自己拿了奖一样，台下人都面面相觑，一副恨不得立刻找老师举报的表情。
中午在一中附近吃了干锅，下午一中没课，三个人在地铁站分开。宋泽一还是放弃先回家睡个午觉缓缓神的想法，直接来了医院。
打了针之后虽然已经没有上午那么难受，但还是没什么力气，走路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在飘，头还在阵阵刺疼，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舒服。
想了想，她还是给刘思锐打了个电话。
几个男生依旧在病房里陪着祖宗，奈何这人似乎对他们三个讨论的话题提不起任何兴趣，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章清御也懒得管他，自顾自拉着另外两个人聊最近的话题。
刘思锐手机响起的时候，老章还在分享自己旅游途中的所见所闻。男生闲闲地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坐直，有些局促地摸摸鼻子，还是起身出去。
章清御皱眉。
——这人怎么这个反应？谁打来的电话？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人像是都在试图听出外面那人打电话时说了些什么，以此来猜电话那头的人的身份。
卫儒孟只是听了两句就懒得再继续听下去了，一是因为刘思锐刻意压低音量，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任何人听见；二是他确实没什么心情想其他事情。
好像自从住院以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处于低水平，不想听别人讲话也不想自己讲话，他们爱咋咋地，让他一个人安静待着就行。
外面的说话声音听下之后，却并没有人重新推门进来。
章清御和对面的程俊对视一眼，满是疑惑。程俊刚打算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什么状况，突然反应过来，明显有些局促地眨巴眨巴眼睛。
“你干嘛？”章清御完全没搞懂这人突如其来的变化究竟是几个意思。“怎么了？”
连带着卫儒孟也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刘思锐匆忙跑出电梯，看见站在大厅里的女生之后，挠挠头，大步走上前：“嘿。“
宋泽一应声回头，注意到走近的刘思锐，心跟着提起来。
“不是在短信里说了如果真的忙的话就还是别来了吗，怎么还是赶过来了？”
“觉得负罪感很重，还是过来看看。程俊说要来道歉，我觉得他没说错。”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是程俊当时太着急了，大家都是在担心老卫，可能那会儿就太激动了点。你也真是的，就是不听，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
女生微微点头。
两个人踏进电梯，慢慢往上。
程俊早就猜到来这是谁，直接拽着章清御跑出病房，把卫儒孟一个人留在里面。
“干嘛？怎么神神秘秘的？刘思锐人呢？这咋自己跑走还不跟我们说一声的？”
程俊没说话。
章清御原本还想问点什么，看见身边的人死死盯着走廊，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这是有人要来的意思？
刘思锐带着宋泽一慢慢走过来，和站在病房门口的两个男生见面之后，四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尴尬。
“你怎么来了？”章清御愣是老半天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就……“刘思锐摸摸鼻子。“那个……”
——万一祖宗并不想见到她怎么办？
“他怎么了？”宋泽一先打破尴尬的局面。“受伤？”
“受伤了，医生让躺在这一阵子。”章清御接话。“不算很严重。”
其实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了，旁边两个人的表情变化这么丰富，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主意。
忍了忍，他还是憋住这口气没发出来，省得吵着其他病房的人。
他也就随口提一句，怎么还真把人家给叫来了？叫来的目的是什么？兴师问罪？还是让她跪在卫儒孟病床前磕头道歉？有这个必要吗？有什么矛盾不能等卫儒孟出院了再解决？非要今天就把人叫来？真服了。
现在人来了也没别的办法了，不让进去吧，别人尴尬；让进去吧，指不定祖宗自己都觉得尴尬。
那咋整？
章清御故作纠结地挠挠头。“他在休息，你要是……”
旁边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得了吧，祖宗那满脸疲惫一看就是整宿都没睡觉，这会儿说休息就休息了？骗鬼呢。
“那……”
“谁在外面？”
章清御觉得自己脸疼。
——还真是给了台阶都没人顺着下，留他一个人独自尴尬。
宋泽一自己也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进病房看看。
刚刚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那声疑问，她就猜到章清御之前说他在休息其实是不想让她进去。她自己本身就挺犹豫的，之前说了不再见他，还没两天就把说过的话当放屁。退一万步讲，他要真是因为处理她的事情受的伤，她拿来的理由探望他，等着被指着鼻子骂不要脸吗？
三个男生已经走进病房，刘思锐注意到宋泽一并没有跟上来，返回去拽住她的胳膊，直接带着她走进病房。
卫儒孟在看到来者的那瞬间的所有表情变化都被章清御收进眼底，甚至还觉得有点好奇。
——从惊讶到惊喜，然后变成某种不明所以的悲哀，最后恢复原来的冷淡。今天他们几个在这的时候，祖宗可没这么丰富的眼神，怎么见到宋泽一之后就变了？难不成……
站在床边的男生眨巴眨巴眼睛，机械地扭头，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
——不会吧……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章清御盯着宋泽一看了老半天，察觉到她身上散发着的某种怪异的气息之后，大步走上前，手背直接贴在她额头上。
他也看见了卫儒孟那瞬间的表情，简直难看得能吃人。
然而更让他诧异的其实是自己手背感受到的温度，眉毛立刻拧起：“你怎么了？额头这么烫？生病了还来撑着跑这么远过来干嘛？不知道好好休息？”
卫儒孟皱眉，心里原本掀起的惊涛骇浪突然被压下，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生病？发烧了？
“我……”
“别的都不用说了，现在下去门诊那儿打针去，刘思锐带着去吧。”
“我打了针来的。”
寂静。
“我……我上午比完赛之后就打针去了，我打了针来的，应该很快就能好……”
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曾经面对他才有的那种满是恐惧的语气，生疏得让病床上的人觉得看不到任何希望。
卫儒孟收回视线，默默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半个字都没说。
从她进来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他，不是盯着地板就是眼神涣散地看向周围，也就刚刚章清御跟她说话的时候才盯着章清御，视线就没在他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秒。
这种绝望的感觉比之前更加强烈，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又不得不选择接受。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宋泽一刚走进来就下意识扫了一眼卫儒孟的伤，只是害怕跟他有直接的眼神接触才刻意不去看他。看见他眉骨上的纱布之后，心里狠生生地揪了一下，愣是把自己弄得差点当场摔一跤。小腿上还打了石膏，看样子是不太方便运动，也难怪这段时间都要躺在这里。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