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宋泽一跪在爸爸的照片前,点上香,虔诚地磕了两个头。
“爸爸。”
刚喊出这个称呼,好像接下来的话就全部堵在喉咙里,半个字都吐不出来。鼻子瞬间发酸,眼前像是蒙上一层水汽,让她不知所措。
“对不起。”
是向真正在乎她关心她的家人道歉,也是向自己道歉,更是向被她无辜拉下水的所有人道歉。因为之前扯出的太多事情搅乱了原本正常的学习和生活,现在才落到这个地步,千错万错,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之前还怀着美好的憧憬,以为自己能在这个学校好好地努力地学,争取考进附中。但是谁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要去掺一脚,害得最后那么多人被她拉下水,受到她的拖累和牵扯。
甚至,原本以为和卫儒孟的感情不会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产生变化,这种想法居然也被现实狠狠打脸。不知道事实究竟是怎样,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了。
太乱了。
宋欣洗完衣服出来,听见小房间里的抽泣声,下意识走近。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个地方给我的痛苦太多了,这里我觉得……也不是不适合我吧,就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融进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班上人的关系都处不好,之前那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中年女人站在门外,默默听着。
“我真的努力了,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永远都不能像我预想的那样。我真的很累了,他们都有各自的小团体,我总不可能什么都不跟班里的人说吧?我很想在班上能有朋友的,但是现在好像完全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不想交朋友,是他们先把我排除在外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
宋泽一跪坐在地上,捂着脸。
“之前那件事情,可能真的是我的问题,虽然事情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最后的处理结果是班上的那些人受到惩罚……如果是因为这样才把我排除甚至希望我离开,那我真的无话可说,我不知道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处理的,但是我才是受害者不是吗?到底要我怎样啊……”
到底要怎样才行?如果要她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那她确实可以努力屏蔽掉那些流言蜚语。但是赵蓉呢?害得同时被牵连被排挤,这就真的是她的错了。如果她离开二中的话,班上的氛围是不是会好点?
宋欣无声地离开,回到自己卧室,坐在床上,默默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清明节假期带女儿去陵园,好像也没见着情绪差成这样,是不是那件事情给她的阴影实在太大了?还是学校最近的环境确实不好?
宋泽一在小房间待到深夜,直到察觉出双腿已经麻木到站不起来时才突然回过神,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擦掉脸上的眼泪,拿了抹布仔仔细细地把小桌子擦干净。
“算了,我再努点力吧。反正现在该断的都断了,以后顶多见面的时候会觉得尴尬,或者干脆就不会见面。如果不走,那就好好留在这吧,我不争了。他们怎么排挤我是他们的事,我努力做好我自己的就可以,对不对……”
女生勉强扬起嘴角,冲着爸爸的照片微笑。
“还有一年了,再努努力吧。妈妈希望我学理,可是我还是想学文。再看吧,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先睡觉去了,爸爸再见。”
慢吞吞地退出小房间,宋泽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努力调整好心情之后,回到卧室,直接用被子盖住脑袋。
该结束的都结束吧,最好明天睡醒就能是全新的开始。
卫儒孟在医院待了没几天就被妈妈接回家了,王医生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养着,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几个大人坐在一起商量着怎么给他养伤的时候,男生闲得无聊就自己拄着拐杖回大院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把腿弄成这样,但是伤到眉毛还真是初次,也难怪谁都不敢跟他爸爸说这事,生怕他立刻回家看看情况,然后免不了一顿训话。所有人都统一口径说他是摔了,就怕爸爸多问。
这段时间连训练室都没法去,真要发泄情绪就只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当然了,也没什么好发泄的,顶多是跟自己过不去。硬要说有点什么的话,那无非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她,把之前的事都解释清楚,看看还能不能有挽回的可能。
爱过……真是让他又开心又难过的词。
章清御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立刻接起:“听说你今天就回家了?伤养得差不多了?”
“下午就回来了,我妈说回家养,总在医院待着容易颓。”
“我这几天听到个消息。”
“嗯。”
“宋泽一转学了,手续好像已经交到校长那儿了,貌似去一中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签字,我估计没多久。本来老秃头不打算放人的,毕竟宋泽一的成绩真的过硬,留着绝对能拉拉分数线什么的,也不知道她妈妈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老秃头。”
卫儒孟沉默。
——还是选择了离开是吗。
“所以你打电话是想跟我说什么?”章清御点上烟,直接推开面前女生递过来的酒杯,自顾自拿着手机走出包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靠着,安安静静地等电话那头的人开口。“之前在医院没说完的,现在是不是能说了?反正没别人。”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卫儒孟本来也想叼根烟的,考虑到等下妈妈随时可能会进房间来,还是忍住了,把烟盒扔得老远。“太乱了。”
“那你就先从最近的说起好了,你打电话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我或者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所以是啥?”
“那天她跟我说了句话,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
“说了什么?”
“我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嗯。”
“她说……爱过。”
一下子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知道那可能是她为了安慰我还是怎么样就随口说的,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但是她说出那句话的那个瞬间,我还是信了。”
“那你爱她吗?”
“她是我的软肋,到现在为止,仅有的软肋。”
黑暗中的章清御吐了个烟圈。
果然祖宗不会轻易说出那三个字,也难怪大家都说他没有心。现在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肯说,是真的就当玩玩还是对那句话有什么忌讳?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