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羽嘉收到松松平安到达的短信，给身边的余燃也看了眼，两个人同时放下心，继续盯着眼前的化学笔记。
分公司给分配了员工宿舍，基本家用电器都有，但那些小东西并不全。简单把家里收拾干净，母女两个休息了几个小时，宋欣为了不让女儿在新家闷出病来，还是带着她去附近超市里买东西。
推着购物车穿梭在排排货架之间，宋泽一戴着耳机，边跟电话那头的靳羽嘉聊天，边跟在妈妈身后往前走。
“新家是妈妈公司分的房子，还好，我的卧室够放张床和书桌。”
“那还挺好的，你卧室采光怎么样？好不好？”靳羽嘉总算是放下心。“楼层呢？那个地方好像比我们这里湿气还重，你平时要多注意。”
“采光应该可以，窗户外面是小区里的那个小广场，大广场没在这边，听物业说跳广场舞的大妈都在大广场那边，所以小广场听不到很多声音。还有就是楼层挺高的，很安静。”
“有电梯上下吧？家里电啊水啊天然气什么的你们都试了下没？”
“回家的时候就都试了，有电梯。”
“那就好，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啊，等下我跟余燃也说下，省得他担心。”
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没了声，靳羽嘉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看，确认还在通话状态中，皱着眉摘掉耳机。直接凑到听筒边，却还是只能听见那边商场里的音乐声，心紧跟着提起来。
“松松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别怕。”宋欣注意到女儿的异常，有些慌张地把刚放进购物车的厨房用品压在最下面，用调味品盖住。“没有了没有了，别怕别怕。”
靳羽嘉更慌了：“松松你没事吧？”
“没……没有。”宋泽一已经退得老远，整个人都快缩进旁边的食品区。“没事。”
刚刚一走进满是各类厨房用品的区域就觉得呼吸困难，抱着脑袋蹲在原地，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和画面全部从脑子里清出去，但都是徒劳。小腹那道伤疤隐约传来刺痛感，毫不留情地提醒着她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像是非要把她故意藏在心底的那些记忆都翻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靳羽嘉稍微松了口气，听那边宋阿姨的话大概也明白了什么，有些心疼地抓着手机：“没事了没事了啊，别害怕，我在呢。”
宋泽一强行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自顾自在食品区瞎转悠，依旧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但已经没了接话的心情。
回到家，简单洗漱之后，宋泽一回到房间准备睡觉，却发现怎么也没法入睡。翻来覆去快三个小时，哪怕刚合上眼睛，脑子里就会立刻冒出那些恐怖的画面，又猛地睁开，循环往复。实在没办法，还是把手机里摸过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小魔头睡没睡的时候，短信突然冒出来。
【今天状态有没有好点？】
坐在宿舍挑灯夜读准备期末考试的徐御荣也是才想起来还没问问那个小姑娘的情况，纠结了几秒还是选择发短信。
——说来也挺令人不舒服的，那天他刚回宿舍就被几个舍友抓着问，那表情仿佛他出去干嘛了似的，烦得他当下就收拾东西去图书馆了。
宋泽一犹豫一阵，还是打字回复。
【徐医生，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快速入睡的？】
收到回复的徐御荣微微皱眉，停了笔，拿起热水壶出去。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应该方便】
徐御荣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听到那头明显节奏不对的呼吸声，眉头皱得更深：“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或者碰到什么事情了？”
宋泽一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脑袋也被盖着。这样密不透风的环境似乎还能让她好受些，说话却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晚上陪妈妈出去买东西了，很多东西……妈妈买了厨房用品，很多……”
“这样……”徐御荣拧开热水，盯着水流直直地往水壶里灌。“大概是暂时性的，有没有睡眠眼罩？有的话就戴上，这样在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入睡会容易些，如果明天还是不行的话你再跟我说。你直接去药店开那种药是肯定开不到的，因为大部分都需要处方，我现在没有开方子的资格，而且吃多了会有依赖性，之后再吃的话可能身体也会变差。先试试不要用药，明天去药店买瓶维生素B，也能适当帮助轻度失眠。”
“好，谢谢。”
“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闭上眼睛睡觉，不要把自己闷起来。稍微调整下心情，身体也会跟着好起来的。”
“好。”
“新学校什么时候去？”
“可能下周，就在小区外面，很近。”
“那也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在外面逗留。适应新环境需要时间的，不用强迫自己迎合任何人，慢慢来就可以。”
“好。”
“你先早点睡觉吧，明天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
“好……真的谢谢。”
如果当时撞到的不是他，或者那条路上没有其他人，她或许早就去爸爸那个世界跟他重逢了吧？也不会有他在医院将近半个月的陪伴，和现在隔着手机屏幕的照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陌生人对她的恩情。
第二天大早，宋泽一醒来的时候，妈妈还没醒。少女简单洗漱完毕，换衣服的时候无意间看见身上的刀疤，轻轻放下衣服，下意识用指尖划过小腹上的那道尤其丑陋的痕，面无表情。手臂上也是，阴森森的，让她觉得反胃。
像是突然回过神般，她迅速换好衣服，拿了钥匙就小心翼翼地出门。按照昨天电话之后徐御荣给她发来的短信，找到小区里的药房，把手机推到药剂师面前。
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大概是并不确定自己究竟需要什么，毕竟短信上的那些字她实在看不明白：“您好，我需要这些东西。”
啃着苹果的药剂师往屏幕上扫了一眼，推推眼镜，也没说话，把果核扔进垃圾桶就起身去货架边取了药回来，放在桌上。又对着短信内容仔仔细细地核对过，这才挨个拿起来扫码。
“你是出来给家里人买药的？”
“嗯。”
“这么早就跑出来，多不安全。”药剂师拿了袋子给她把药装好。“回去提醒你家里人，这种药别乱吃，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吃两片，平时轻度失眠喝点热牛奶就可以，别总想着吃药，把自己搞成个药罐子可不好。”
宋泽一乖乖点头。
“一共四十六块八，有医保卡吗？”
少女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钱包，递了张纸币过去。接过零钱和装着药盒的塑料袋，轻声道谢之后，转身小跑着出去。路过外面的某家精品店，还是进去买了个软软的眼罩。
回到家，依旧寂静无声。宋泽一做贼似地轻手轻脚回房，把药全部塞进床头柜里，重新换上睡衣，戴上眼罩，缩回被子里。好像回来之后的睡意稍微浓了些，但还不至于让她迅速入睡。
有些烦躁地重新爬起来，把眼罩推到额头上，从抽屉里摸出那瓶维生素，也懒得看说明书，直接吞了两粒，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再次倒回去，戴好眼罩。
几乎整宿没合眼，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勉强入睡，又因为外面飞过的小鸟的叫声惊醒。这下应该能睡着了，好像药物的作用来得还挺快。
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找了个相对舒服的睡姿，指腹轻轻摩挲着小腹上那道缝合后的疤痕，终于慢慢进入睡眠状态，呼吸也渐渐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