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声音明明不大,身后的萧国士兵却觉得如雷贯耳:“看看这一个月训练计划的成果,你们应该知道失败的后果吧?”
萧国士兵大气不敢出。
柳絮又说:“也不用紧张,不过是多加几倍训练的量而已。”
草!那还不如战死沙场!他们要把这些金人全都宰了!
柳絮骑在马上,收敛了懒洋洋的姿态,她犹如青竹直立,纤细却笔直,她长枪直指,声音轻缓。
“给我杀。”
身后的士兵迸发巨大的吼声,震耳欲聋,脚步踏在地上如千斤坠,地面都在颤动,金国如临大敌。
侦察兵战报对方只带一万精兵,这一万精兵气势汹汹像是千万将士一般。
战场上,气势输了就等于输了一半!
萧国前排重步兵穿着最坚硬的铠甲,他们手握长枪,朝着金国前排重步兵攻击,长枪像是烤肉竹签,他们手劲极大,以前从未有过长枪一穿二的经历。
而今天,他们做到了。
那些金国重步兵,上前就被长枪穿成串了。
萧国士兵不敢置信自己的实力,他们从没有过越战越勇越打越热血沸腾的感觉!新生!这就是新生啊!
三万精兵又如何?他们只用一万就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柳絮满意的看着战局,她没有怎么出手,只在后面看着,敌方将领看柳絮在萧国士兵人群之后,连忙取来一把弓箭,朝着柳絮就是一箭。
“小心!”陆星昂被四五个人缠住,他还是看到了那箭射向柳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柳絮垂眸看他,没有看那箭却抬手就一把抓住了箭身,箭尖离她面门仅一掌距离,手下用力那箭便断成两截。
“怎么了陆副将。”
“……”陆星昂觉得自己多余担心了,默默转头继续攻击眼前敌人。
那将领见偷袭不成大惊失色,连忙回转头大呼撤退。
“撤!”
他们是三万精兵来的,撤退时只剩一万七左右。
而萧国无一战亡。
“噢!!!”
“小柳将军!小柳将军!”
“小柳将军!小柳将军!”
柳絮伸手挠了挠耳朵:“看来训练确实有效,你们也差不多适应了,那我们就再加大训练吧。”
从天堂突然坠入地狱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听着士兵的哀嚎柳絮好心情的笑了笑:“等伤好了再练,回吧。”
众人这才大呼小柳将军万岁。
柳絮听了停下了马突然扭头,她说:“万岁……我担得?”
士兵们自知失言,纷纷也不讲话了,明明人很多,却只能听到盔甲互相碰撞的声音。
以及柳絮那句。
“能者居上。”
她语气温吞,声音不大,就像是自言自语,附近几名将领却听得真切,纷纷互相对视。
他们都沉默了,像是没听明白柳絮的意思,又像是不敢懂她的意思。
但却全都默契的觉得,有何不可。
当今天子昏庸无道,置边界百姓如刍狗,置他们如弃履草芥,宁可听信谗言割地赔款议和,也不愿拼死一搏。
他在乎的只是他那个皇位,不在乎臣民。
柳絮担不担得?
她已经做了很多男子都无法做到的事,做个皇帝也不算难。
朝廷都放弃了他们,可她来了,她化不可能为可能,她像神只降临给他们希望。
原本的死局都被打破,凭什么担不得。
众将领目光灼灼,柳絮既有野心,那他们就将她捧上帝位又有何妨。
——
金兵试探的三万只剩一万多军力剩下落荒而逃,那将领回到驻扎营地跪在将军营帐内满头冷汗。
完颜明赫看不起萧国,只有柳傅文出征时他才会上战场,其他时候他都退居幕后,在得知柳傅文被金牌召回而他叫来了他的女儿时,他更是不屑。
女子打仗,闻所未闻。
他长了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眉眼深邃,琥珀色的浅色双眸温柔含情,双眼看着你时就像是在注视心中所爱,深情却残忍。
他有一头卷曲的长发,一缕墨发落在脸庞,左耳朵坠了镶了一颗蓝色宝石的耳坠,如他瞳眸一般澄澈,却不及他瞳眸深邃。
他面前放着棋盘,他手执白子,与自己对弈。
明明是草原儿郎,却偏爱这中原风雅。
即使他看起来温和有礼的模样,地下跪着的将领却脸色极其苍白,跪的笔直低头不敢说话。
“阿木达,你说,损失了多少兵力?”
阿木达冷汗津津,艰难开口:“一、一万三……”
啪,黑子一子定局,白子溃不成军。
完颜明赫勾唇一笑突然问道:“那小娘子,长得美吗?”
阿木达连忙回答:“她戴着鬼面面具……想必定是无盐女。”
完颜明赫从座椅上站起来,缓步走向阿木达,他穿着简单的玄色盘领衣,因为萧国边境的气温不像金国那般冷冽,他没有穿厚重的毛领,露出了脖颈,喉结突出,说话时上下滑动格外性感。
他蹲在阿木达的面前,伸手缓缓轻拍阿木达的肩膀,语气缓慢的说着:“柳将军的女儿…也非池中之物啊,看来是不能小看他们柳家的人。”
阿木达颤抖着,张了张嘴却发出一声惨叫,只见完颜明赫不知何时抽出了腰间匕首,狠狠扎进了阿木达的大腿。
他只惨叫惊呼了一瞬,就即刻忍住死咬后牙,身体不住的颤抖。
完颜明赫笑容温和的将匕首抽出,阿木达又是一抖。
他在阿木达的脖颈处衣襟擦拭匕首上沾的血迹,阿木达甚至觉得他下一刀就会划在他的脖颈。
完颜明赫语气彬彬有礼,看向阿木达的眼神也是温柔的,他说:“抱歉,是我疏忽小看了他们,不过阿木达,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是在道歉,却面不改色的捅了别人一刀。
阿木达伸手握拳放置左胸行礼:“是!属下知罪!”
阿木达根本不敢反驳一句,完颜明赫比他爹残忍多了,他生的一双多情眸,看谁都深情款款的模样,却格外冷酷,温和有礼,甚至学习中原人的礼义廉耻,学他们舞文弄墨附庸风雅,却掩盖不住骨子里藏着的野性。
他像是自愿被圈养的猛兽,他收起爪牙只为降低别人戒心,等你以为他毫无威胁靠近时,就会毫不留情的被咬断喉咙,撕碎身躯,吞吃入腹。
完颜明赫在大金皇宫原本是不受宠的,甚至是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负的存在,因为他不像其他草原儿女一样肆意,喜欢舞文弄墨,隐藏着自己的野心和爪牙。
当他自请与萧国对战时,才真正显露出他的锋芒。
金国的将士们都被他的雷霆手段折服,这些年的征战他打得比完颜宏图还要狠,虽然没人说,但所有人都默认他才是最适合下一届金主位置的王子。
他们完颜明赫的恐惧,在他出征的这些年已经深埋心底了。
——
柳絮他们打了胜仗回到营地,看了士兵受伤的情况之后很满意,伤的最重的人也不过是被捅穿了腹部,死不了,只是要养久一点罢了。
柳絮决定奖励自己洗个澡。
她刚回到自己的营帐,谢淮舟就握着羽扇朝她拱手:“将军。”他难掩兴奋,听到前方传来的捷报他胸腔就一直在剧烈跳动,舒缓了许久之后在看到柳絮又开始跳动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战能赢得这么漂亮。
看着谢淮舟高兴的样子柳絮道:“这才刚开始,谢军师就开心成这样?”
谢淮舟小脸一红嘟囔:“实在是……被压着打太久了,某一时情难自抑。”
柳絮茫然,情难自抑是这样用的?
谢淮舟也恍然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色更红道:“将军,土豆的培育已经提上日程了,现在都快开花了,长势喜人,不就之后就能大丰收了。”
柳絮点头:“那挺好,还有什么事吗?我想进去洗个澡。”
闻言谢淮舟脸上刚褪下去没多久的红色又爬满了整张脸,结巴的说:“啊、啊是!抱歉……某这就退下。”
柳絮矜持扬了杨下巴,然后转身走时又说道:“谢军师,你的脸皮也太薄了,说两句话就红,你好歹是个军师,这样没有威信。”
说完她也没管谢淮舟的反应撩开帘子就进了营帐。
谢淮舟张了张嘴站在门口呆住,啊不是……他,他也不是跟谁说话都脸红啊!!!
想到这里谢淮舟又忍不住红了脸,他是感觉到自己脸烫了,猜也知道红了脸,但他从小到大除了和人争论情绪上头时会脸红之外,他从来没对人红过脸啊,太奇怪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对上柳絮就会红脸,脑子里时常浮现柳絮捏他下巴的场景,只要想到这个,他的脸就会不自觉烧起来。
他想他应该是生病了。
柳絮营帐中已经放好木桶了,这段时间只能简单的擦身,也没办法洗头,她觉得她都有点臭了。
今日大战告捷,她终于洗了个澡。
士兵把水桶端走之后她用巾帕绞着头发,只穿着轻便的软甲,门外传来陆星昂的声音:“将军。”
柳絮将面具戴上:“进。”
一众将领走进了营帐,鼻尖萦绕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周围全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哪儿见过这种架势,纷纷憋红了脸朝着柳絮行礼。
她没什么大防说法,乌发散落,只用巾帕继续绞头发说道:“各位将领坐。”
这是战后会议,得开。
陆星昂看着周围将领突然产生了一种不悦的情绪,他拱手:“将军,不如我们明日再来。”
其他将领也连连附和,刚刚沐浴过后的少女虽然穿着得体但是……还是……
柳絮狐疑抬头,随后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也看到了我的训练方针最后呈现效果,希望大家加紧训练,将金国一举歼灭。”
她说话一直这么平淡,语气温吞,这种宏大的说法被她说的像是多简单的事情一样。
在此战之前他们心中或许还会有些打鼓,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这战赢得极其漂亮,大大增长了军队气势。
谢淮舟拱手问:“小柳将军,那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安排?”
柳絮绞着头发然后思索:“我想的是……”她拖长了语调,随后道。
“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她不是纯粹良善的人,可她不喜杀戮也不愿血流成河,但情势所逼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这句话让众人心头一震。
柳絮的道心也是如此,他人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回报,像佛子那种慈悲为怀的心思,她确实没有一点,反正又不是主动去伤害他人,她没什么愧疚的。
“只一味的等待对方试探,不如主动出击,再练一月,我们择兵出击。”
被压着打太久了,今天首战告捷大获全胜,又听到柳絮说的话,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甚至想现在就冲到大金王国去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