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卫士一听这话,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明白的看出了不解。要说这位发号施令的神祗,他们也认识,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光明神嘛。他在斯巴达住了许久了,在没有娱乐的城邦公民中早就传遍了。
要问阿波罗为什么住在战神神庙,大家也是明镜一样的。神祗之间的那点子事儿,除了争风吃醋,耳鬓厮磨还能有什么呢?反正,关于光明神和战神的二三事,整个斯巴达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且,偏心的战斗民族,还一致认为是阿波罗在追求他们的战神大人。没看见都堵在家里,赖着不走了么?
当然,这些个事儿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战神大人本人乐乐呵呵的就好。但是现在,在阿瑞斯伤重昏迷的情况下,光明神不但不顾他的安危,还要下令把他们供奉的神灵扔出去,斯巴达的战士们就不依了。
卫队长手持重盾走上前来,为表尊重,他摘下了他护面的青铜头盔,跟他的神灵的情人讲话:“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战神大人进!那是我们为他建造的神庙。就是要进!”
长官话音一落,迷茫的卫士们也有了主心骨。他们高举铜矛,高声呼喊道,
“对!就是要进!”
“开门!让战神大人回家!”
阿波罗嘴角一抽;他先前看见那卫队长摘下头盔,露出他文质彬彬的面容,以为不过要与他争辩,哪里猜得到会这样发展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想,在斯巴达,还是不要妄想有讲理的地方了;毕竟,这里可是会供奉阿瑞斯的神奇的地方,想当然,也会出产一些神奇的公民。
“够了!全给我闭嘴!”阿波罗命令道,他对于不敬神的凡人,尤其是不敬他光明神的凡人,是绝没有好脸色的。
卫士队一行十二人,除去两个搭人的,其他的高大的重型步兵,全部簇拥在一起,在神庙的大门前示威,根本没有把光明神的指令听到耳朵里。
先前那些受罚的神仆,低眉顺眼的一字排开,堵在门前。他们既不说不让进,也不为呐喊的战士让路。他们跟本土的斯巴达人关系本来就微妙,算不上是利益的共同体;况且一被选中进入了神庙,便只受命于阿瑞斯本人,其他人一概不用费心招待了。所以,这些个漂亮的年轻人们,忠实的守护着战神的庙宇,又派出四个穿着白内衣的男仆,上前接过他们受伤的神灵。
卫士们一看这状况,更不得了了。
“队长!他们不让我们送战神大人治伤,这是要害死他呀!太恶毒了!”
卫队长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黑发男人,跟所有的斯巴达勇士一样,他勇敢,坚强,无畏,再加上武艺高强;当然,也少不了他们民族的通病,那就是头脑简单,简称愚蠢。他一听手下的禀告,也自以为洞悉了光明神的诡计;他看着战神昔日的枕边人,还有他信任的侍从们高站在石台上,凶狠的目光俯视着他们,眼圈一红。
“大人!”他对着昏迷的阿瑞斯深情的说道,“您放心!我们是不会背弃您的!斯巴达的男人们永远为您而战!”
接着,他转过头,面向阿波罗,坚定的敌意散发出来了,“兄弟们!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为了战神大人,杀光卑劣的小人!我们冲进去!”
“杀光!杀光!”卫士们大喊,好似队长的一番话,重点不在其他,就是个杀人。
太荒谬了,阿波罗想,简直是匪夷所思!怎么突然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他话也没说上两句,就要展开一场大战了。他活了这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战斗开场。对面的是十二个武装完备的彪形大汉,他们自诩哀兵必胜,跃跃欲行。
他身后的,是十来个柔弱的年轻男女,干过的最重的体力活,大概也就是给阿瑞斯提个水桶冲凉。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也丝毫没有惧怕,反而带着几分渴望几分激奋。他们赤手空拳的对抗着受训的杀人者,气魄和勇气上完全不落下风。
阿波罗现在是非常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阿瑞斯的后代,什么叫民风彪悍。当然,他是丝毫不惧怕的。他可是神祗,在场的所有人都伤害不了他。他也没有控制场面的意思,反正有人比他更着急。他倒要看看,阿瑞斯还能装到什么地步。
这边,自从阿波罗揭穿了他装蒜的意图以后,阿瑞斯好似被遗忘了一样;好似眼前的局面不是因他而起,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被搁置在战局边上。更讽刺的是,就平放在阿波罗所言的战车上。那两个急于参战的卫士,给他们的神灵挑选了一处安全又清净的藏身所。
阿瑞斯是怎么也闹不明白,为甚么看见自己受伤,阿波罗不但不要着急担心,反而要让人给他拉到外面呢?没错,智商堪忧的战神大人,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暴露,还在对光明神不按常理出牌的态度黯然神伤。
难不成阿波罗并不那么的爱我了?阿瑞斯想,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回忆着前几天自己的无功而返,觉得找出了根源。看来是嫌弃我没用了,一点儿小事都干不好。而且,他还不知道那,我昨天还给彻底的搞砸了。
他心里一团乱麻,本就不太宽敞的脑容量被占了个罄尽;他倒是想再思考思考对策,但是形式不允许了。要开战了这是。两边都是他的子民,死了那一边都要难受的。不是说伤心,而是不方便。要不是没人伺候,要不就是没人看门了。都是损失啊。
要是出言阻止的话,那还不被阿波罗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晕菜么?自己是在哄骗他么?这样的话,让阿波罗怎么想我。阿瑞斯翻来覆去的思量,就没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同时,他暗暗祈祷,希望阿波罗上前阻止,或者怎么样的就不打了。可惜,宙斯最近没在家,对儿子的求助没有回应。
“唉,对了!”阿瑞斯惊叹一声,想出了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这时候,十二个卫兵已经排好了队列,两排六列;他们左手持着统一的包铁皮木盾,上至胸膛下至膝盖,遮盖严密的著名重盾;左手高举半人长的青铜标枪。准备发起他们的第一波攻击,或许说,是唯一的一波攻击,投掷长矛。
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第一排的卫士大盾落地,并排组合完整,犹如一条坚固的堤坝,把敌人阻隔开外。后一排的动作整齐划一,右腿后退一步,身体重心倾倒,肌肉绷紧,在下一步,便是投掷凶器的时机。
而对面那些受死着,只能是如此形容他们的。因为,这些青春的神仆们既没有躲藏,也没有手握武器抗争。只是淡然的站立着,从容的面对着他们的狩猎者。
阿波罗早早移到了一遍,退出了卫士攻击的范围。他不关注那里,眼睛只注视着阿瑞斯栖身的车厢,一眼也不错开。
卫队长的耐心已尽,开始发布指令。
“准备……”卫士们蓄力。
“发……”
只等话音一落,蓄势待发的卫士们便要发力杀敌。但是,同一时刻,
“嗯~~~”
突然传出了一声雄壮的娇喘;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一出,不但让队长的指令戛然而止,卫士们也浑身一抖,力不从心无以为继;脚腕扭伤栽倒在地的,武器脱手扎着前面弟兄的,咬着舌头喷一脸血的比比皆是。眨眼见,这一队威武的斯巴达战士眼看着是不中用了。
阿波罗也猛咳一声,他与其说是惊到了,不如说的吓的,让一口吐沫给噎住了。
但是别看四周众人是情况百出,丑态各异。实际上,在大理石台面上的诸位,个个安静的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谁也没有出声。
阿波罗当然是呛到说不话,但是阿瑞斯不知道啊。他还躺在战车的后座上,什么也看不到。不是说他还在装蒜,他是真的起不来。判断不了具体的情况,他想,大家怎么没有动静呢?也不来查看我,难不成是还没有听到?
实际上,在他发出那声与柔弱的音调极不相称的宏大的声音前,他也试探地的叫了几声,可惜没人注意。连阿波罗也是。战神大人那不太熟练的美人苏醒的嘤咛声,被挥斥方遒的卫队长和他的属下们演练的声音完全遮盖了。乃至后来,他们才毫无准备的经受了忍无可忍,奋力一搏的阿瑞斯的全力出击。
还没听见?好办。阿瑞斯暗自点头,牟足了劲又喊出一句,“嗯~……”
“够了!”阿波罗高声喝止道。
阿瑞斯头声一出,在场众人一听,便已各自暗中咬牙。幸亏光明神也不堪受刑,又终于倒腾好了那几两口水,说出来大家一致想说的话。
“你们!去给他抬回来。”阿波罗手指遥指,卫士们商量的一下,才从已经不中用的小队里挑出两个手脚麻利的,小跑着去接战神大人了。快着点吧,不然大人心情不好,又要拿大家伙开涮了。
不一会儿,阿瑞斯被一人背在身后,一人扶着腰胯的就来到了阿波罗的面前。他神情萎靡,眼皮也耷拉着只留出了一条小缝,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浓重的棕眼球。
“阿波罗,”阿瑞斯说话了,同时气若游丝的吐着气,任谁也不相信前面中气十足的娇喘是他的杰作,“我怎么了这是?好难受啊。”
“是么?很难受啊?亲爱的。”阿波罗眉梢紧皱,碧绿色的眼眸满含心痛;他白皙双手捧起了战神虚弱的小脸,言语中的担忧浓郁的简直要流淌下来,“别担心,你一会儿会更难受。”
说完,他手一松,任阿瑞斯咕咚一声落下,下巴磕到青铜肩甲上。
“带他进去。”他说道,声音冷硬的像剑又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