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数字人肖丽莎换了一身女仆装，低胸，短裙，长筒丝袜。
白鹭不喜欢这样装扮的肖丽莎，更准确地说，他不喜欢和现实差异过大的肖丽莎。
“你能换件衣服吗？”
肖丽莎笑了笑。
“当然！需要展示换装过程吗？”
白鹭连忙摇头。
“不必了！跳过！跳过！”
肖丽莎捂嘴一笑，一个华丽的转身，变成戴着棒球帽，穿着白色抹胸和牛仔背带裤的工人，手里还拎着个大扳手。
白鹭十分奇怪。
“你变装的逻辑是什么？”
“初始状态，是我在现实世界从来没尝试过的装扮，此外，我还可以根据你潜意识，自动生成相应的装扮。”
“我的潜意识？”
“是的。比如你一想到喝咖啡，我就会变成淑女装。你一想到游泳，我就会变成泳装。你一想到爬山，我就会变成户外装。”
随着她的描述，白鹭想到了喝咖啡、游泳和登山，肖丽莎便瞬间变成相应的装扮。
“真厉害！不过你刚才为什么会变成超级马里奥？我没想过修水管啊！”
肖丽莎突然举起大扳手。
“我是汽车维修技师！笨蛋！”
白鹭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确实想问你关于汽车的事情，车牌号Gmp7459你有印象吗？”
肖丽莎摇了摇头。
“没印象，我现在是本地运行，如果需要我帮你查询信息，请将我连上网吧。”
“我倒是想联网，可我的真身还在昏迷中，而且身边也没有脑机！”
“哦，那我就只能回答我已知的问题。”
白鹭明白。心想，好不容易进来，还是抓紧时间了解dhSS计划和那个神秘组织吧。
忽然，肖丽莎消失了。
白鹭发现自己正走在装潢奢华的走廊里，一低头，看不到脚，但却能看到奢华的羊毛地毯，墙上还挂着很多欧洲中世纪的油画，内容都与基督教有关。
一名门童拉开房间的大门，里面的吵闹声顿时停止，白鹭耳边响起了教授的声音。
“各位久等！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学生肖丽莎。”
一个戴眼镜的瘦老头站起身来，走过去和她亲切握手。
“久仰大名！年轻有为！你的AI模型我已经看过了，算法新颖，效率很高啊！”
“您过奖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教授给了我很多启发，还有其他很多同学帮忙。”
教授哈哈大笑。
“丽莎啊，你们东方人的文化有很多优点，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太弱势了！”
瘦老头松开手，回到座位，同时，教授为肖丽莎拉开椅子，服务生为二人倒红酒。
“你们总把‘别人’，把‘集体’放在首位，明明就是你的功劳，偏偏要说是大家的帮助，是集体的智慧！”
众人哈哈大笑，频频点头。
“结果呢？能人出不来，庸才倒是跟着沾光！谁还有干劲？”
作为一个东方文化孕育出来的人，肖丽莎觉得，即使这话是在夸自己，心里也不太舒服。
“还有一些人，明明自己没功劳，却非要抢功劳！这不属于强势，同样是弱势文化的表现，和强盗没什么两样。”
肖丽莎点点头：
“那我应该怎么说？”
“实事求是地说！我们都知道，AI模型的核心算法是你创造的，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功劳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谁来抢，他就是强盗！大家就应该踢他的屁股！”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可是，我们东方文化推崇内敛含蓄，隐忍谦让，很难做到实事求是，说真话，会伤人，做实事，会挡别人的路。”
“你管别人干什么！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你就勇敢去做！用结果告诉别人你是对的！他们是错的！”
肖丽莎瞪大了眼睛，“别人”这两个字，就像铁链一样捆了她二十多年，此刻她有种突然被释放的感觉。
教授晃着酒杯低声道：
“不过呢，文化不属于一个人或几个人，而属于一个民族或国家。你想在一个弱势文化的环境表现出自己的强势文化，必然会遭到排挤甚至攻击。你来到英国，不就是想脱离原来的文化环境吗？”
“是的！我在高中时一心钻研AI，没时间交朋友，结果总有同学找我的麻烦，有的说我高冷，有的说我看不起他们，有的还总是欺负我。”
“你说的这种情况无论在哪个文化都会存在，人类属于群体动物，原始人害怕落单，因为一旦落单就可能会被野兽吃掉，这种对孤独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很难克服。
那些欺负你的人，其实是害怕你，他们不了解你，所以害怕，他们想战胜你，以为这样就能战胜自己的恐惧，你应该怜悯他们。
优秀的人类并不害怕孤独，并不畏惧未知，反而向往孤独，渴求解开未知，这才是强势文化的体现。”
一位颇有风韵的中年女人，晃着酒杯里的红酒说：
“教授，您就不要在年轻人面前宣扬过气的文化属性论了，我们刚才还在讨论，那么多文化是应该百花齐放，还是该合而为一。”
教授哈哈大笑。
“我说的是没有舍弃肉身的人类，你们讨论的是dhSS计划中的人类。对于后者嘛，我的看法是，不再需要文化，只需要秩序。”
瘦老头托着腮帮子盯着他。
“您老有何高见？”
教授挥了挥手。
“我没有高见，只有低见。”
看众人疑惑，他心满意足地继续说：
“统治阶级为了统治人民，创造了文化，通过教育传播文化，从而维持社会秩序，这种方法十分低效。而dhSS计划拥有强大的算力，可以建立并严格遵守数以亿计的规则，从而创造出完美的社会秩序。”
大家纷纷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文化高高在上，所以我们总是仰头看，而在dhSS计划中，我们应该低头看，因为文化最终落地的还是秩序，这就是我的‘低见’。”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鼓掌，教授抿了一口红酒。
“一家之言，欢迎切磋，哈哈。”
“可是，如果人类只有秩序没有文化，那还是人类吗？蚂蚁也很有秩序啊。”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到肖丽莎身上，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脸涨得通红。
教授阴着脸，缓缓开口。
“丽莎，看来你对现在的人类仍然抱有幻想。请问，我们圣灵的使命是什么？”
肖丽莎低着头小声道：
“帮助人类勇敢抛弃肉身，实现文明的彻底升级。”
“没错，肉身是束缚，它将人类牢牢吸附在，这颗即将灭亡的星球上。人类想要实现文明的进化，必须抛弃一切能抛弃的东西，来适应太空中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
文化是太空中最无用的东西，音乐不会让我们躲避小行星的撞击，绘画不会让我们找到前进的方向，诗歌更不会告诉我们去往何处！只有完美的秩序，才能使我们在宇宙生存下来，所以你要尽快抛弃一切地球上的惯性思路。”
中年女人笑了笑。
“教授，您越讲越深奥了，人家小姑娘可能都没谈过恋爱呢，能听懂你讲的这些吗？”
众人都笑了，气氛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
“教授，如果人类真的实现了你说的这一切，那么，还能感受到爱吗？”
教授摇了摇头。
“爱是dhSS计划中最愚蠢的事情，在地球上，爱的最终目的是繁育后代，而dhSS计划中的人类都已经实现永生。当然，如果你上传的记忆中带有爱的信息，那么也会保留，有了你的AI模型，我们允许多一些无聊的数据。”
众人哄堂大笑。
肖丽莎看着酒杯里的红酒，心想，难道男女之爱，只是为了激励他们生孩子？难道父母之爱，只是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照顾弱小的生命？这些似乎说得通，但又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肖丽莎！”
“嗯，我在！”
“年轻人真的很容易被洗脑，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蒙蔽！”
刚说完，白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
“我是说，你之前确实被他们蒙蔽了。”
“也许吧。”
“也许？你到现在还没发现问题吗？他们把几台安装了《虚拟人生》游戏的超级计算机扔进太空，这样就算延续人类文明了？这不是笑话嘛！难道你现在还在坚信他们的信仰？”
“我不会坚信或否定任何信仰，因为……我可能是错的。”
“你！”
“我只坚信，爱你是对的。”
两人一时无语。
白鹭想起自己的时间有限，于是抓紧时间问问题。
“刚才画面中的几个人，他们是谁？”
“都是各领域的学者，教授的朋友，同时也都是圣灵。”
“看来你们这个组织很喜欢招募高知人才啊！”
“不只是高知，任何领域的优秀人才，他们都会招募，甚至包括黑帮、杀手。”
“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没错，如果都是高知，谁会提出暗杀艾达这种残忍的计划呢，就算他们心里想，也要靠杀手执行，以免脏了自己的手，臭了自己的名。
忽然，肖丽莎消失了。
白鹭躺在战蛙的后斗里，脖子上拴着铁链子，他看着灰蒙蒙天空，路灯一个一个从眼前划过，听着舒马赫欢快地唱着“我要飞得更高……”。
他听过这首歌。人类总是幻想飞翔，却把天空变成灰色，科技的飞速发展破坏了环境，极端天气越来越多，地质灾害越发频繁，病毒疫情更是持续不断，就连动物森林里的食物链也因为人类发生了剧变……
那个教授说得没错，地球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dhSS计划倒是真干脆，既然地球没治了，就不要了，直接带着人类的记忆去太空，可他们建的到底是太空站，还是太空墓呢？白鹭此刻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大块头你也醒啦？”
柯基站起来看着白鹭，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地响着。
“嗯，你们还好吧？”
公狼无精打采地说：
“我的麻袋没了！这车里啥吃的都没有。”
“大块头，我刚才闻出来了，前面骑车的那个男人就是妈妈的男朋友！”
白鹭一惊。
“太好了！你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吗？”
柯基摇了摇头。公狼笑着说：
“还能去哪？肯定是黑市，他想把我们卖了。”
“不可能！他肯定是带我去找新妈妈！”
白鹭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作为狗贩子，卖掉他们可以大赚一笔。但作为柯基妈妈的男人，这么做显然是皮痒痒，找打。
忽然车停了，舒马赫下车。
“呦呵！三位爷都醒了？拜托你们帮帮忙，待会千万别出声！”
说罢把公狼身下垫着的塑料布取了出来，展开后盖在斗上。
“该死！敢抢老子的床垫！”
“安静，他说不让我们出声，可能是碰上警察了。”
柯基歪着头。
“大块头，你真能听懂他说话吗？”
“嗯，我是人类，你怎么还不信？”
柯基忽然咧开嘴。
“其实我也是人类！哈哈哈！”
舒马赫听到狗在吵闹，回身用手打了一下盖布。
“都给我闭嘴！早知道这么快就醒，真该带上那根电棍！”
白鹭捂住柯基的嘴。
“嘘！安静！你们听！”
大桥前，昨晚那些爆炸的警车已经被清理，两名工人正在操纵机器人，修复路面上的大坑。
舒马赫感慨万千，如此精彩的一幕，这么快就翻篇了！甚至都没几个观众！真是太遗憾了！我也许应该改行做演员，专门演《速度与激情》！哦不行，现在都是AI演员虚拟明星，哎，还是安心做狗贩子吧。
“站住！”
又是那两个二瓜警察。
“这么快就买到药了？”
舒马赫挠挠头。
“到处都关门，买不到啊！”
警察掏出一台陈旧的掌上游戏机。
“这是我的药，看你可怜，便宜卖给你吧！”
舒马赫接过来一看，估计是他爷爷玩剩下的。
“这怎么行！我不能夺人所爱啊！还是您留着自己吃吧。”
“这药我已经有耐药性了，不管用，不过对你家孩子肯定有效。”
舒马赫知道，他是想再捞一笔。
“可是，我已经没东西换了呀！”
警察盯着盖布道：
“之前不是还有串大肠吗？是不是在斗里？”
说罢就要上手撩。
“别动！”
舒马赫大叫一声，吓得两个警察立即掏出枪，指着他。
“你有病啊！吓死我了！”
舒马赫连忙下车道歉。
“车里装了脏东西，我是怕脏了您的手。”
两个警察半信半疑。
“你去掀开！”
舒马赫脑门出汗，心想他们如果见到狗，肯定会清空弹夹！然后把我的硬货全抢走！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到！于是右手缓缓伸到后腰，握住了匕首。
“跟您说实话吧，我刚才在街上遇到个乞丐，疯疯癫癫的，估计是感染了t12。”
一听t12，两人立即退后两步，把防毒头盔戴上，然后用枪指着盖布。
“赶紧掀开！”
舒马赫慌了，这二瓜跟自己较上劲了！于是上前两步，缓缓抽出匕首，打算和他们“理论”。
突然，车斗里传出人声：
“怎么还没到家啊！我饿了！我好饿啊！”
两个警察吓了一跳。
“靠！还真是乞丐！”
舒马赫更是震惊，不自觉地冒出一句：
“这怎么可能！”
见警察疑惑地盯着他，他突然尴尬大笑。
“我是说，他刚才吃过煮大肠了呀，怎么可能又饿了呢！”
得知心心念念的大肠已经进了乞丐的肚子，警察顿时失去了兴趣。
“滚滚滚！赶紧上桥！不然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