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蒨扒开那堆尸体,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子高——!呜呜……”陈蒨跪坐在地,抱起一人入怀,痛不欲生。
怀里那人面无血色,安静地躺在陈蒨怀里,一支长箭破胸而出,甲衣上的血渍已经干涸。
“阿弟?!”华皎也赶到,悲伤地抽泣起来,伸手握住少年的手,周文育也闻讯赶来,站在旁边悔恨地自责不已。
哭了一会,华皎突然“咦”了一声,道:“阿弟的手还是温的?”
陈蒨闻言,伸手往韩子高颈上一搭,仍有脉搏,立时止住哭泣,振臂抱起少年,对骆牙道:“回营,赶紧把柳先生叫来!”
“玄景,子高伤得怎样?能救活吗?”前军统帅寝帐里,陈蒨站在榻前,急切地问柳玄景。
“我阿弟有的救吗?”华皎也跟着问。
柳玄景一边查看,一边皱眉道:“这孩子怎么又伤得这么重!”
“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华皎和陈蒨异口同声道。
“你们在前面打啊杀呀,总让我在后面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我又不是神仙,等做完手术再说吧,你们先出去,别杵在这儿打扰我救人。” 柳玄景气道。
“唯、唯。”陈蒨和华皎连连点头,不舍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两人一前一后退出大帐。
中军大营传来鼓乐喧天的声音,华皎皱了皱眉叹口气,仰面呆望天上的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陈蒨则蹲坐在草地上,手里胡乱地拔着杂草。
过了一会,章昭达走过来,对陈蒨道:“大将军又派人传话请您过去。”
陈蒨摇摇头,不想说话。
章昭达道:“子高命悬一线,我知道子华没心情庆功,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今日一战,军中战死的将士何止千人,将军为了救子高,却无视其他战死、负伤的将士,军中已有怨言。咱们打了胜仗,哪个军营都在庆功,唯独咱们军营像打了败战似的。别说子高现在还活着,就算已经死了,将军也不能显露悲痛,面上要装作高兴、设宴犒劳将士才是。”
陈蒨沉默半晌,道:“伯通,犒劳将士的事你帮我办吧!我实在没心思……”
“你以为我就有心思吗?子高出了事,我也急啊!可是子华,你要以大局为重,犒劳这种事不是我一个副将能代劳的。”章昭达拍拍陈蒨的肩膀,又道:“将士们都在等你,大将军那儿您也该去露个笑脸,不然大将军会以为你是故意抗命。”
陈蒨闭了闭眼,叹口气,站起身道:“伯通责备的是,我这就去见叔父。”又对华皎道:“你和伯通设宴犒劳我军将士,我去见过叔父,回来和你们一起庆贺。”
“诺。”“诺。”章昭达和华皎拱手称是。
陈蒨走至中军大帐前,被门前侍卫提醒,才发觉自己衣服上到处都是血污,于是脱了外衣,又要了几勺清水,洗净了手,掀帘进了大帐。
“唷,子华来了,快来,快来,咱们还没分出高下呢!”侯安都举杯笑道。
坐在他旁边的周文育,在桌案下抬脚踩了侯安都一下,意思是你不要自讨没趣。
侯安都知道失言,尴尬道:“改日再和子华比酒罢。”
“哈哈哈……”陈蒨朗声笑道:“何需改日,我来就是想和成师兄分个胜负。”
帐内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在上首的陈霸先道:“子华,你终于还是来了,叔父原以为你不会来了!”
“阿儿来迟,望叔父恕罪。”陈蒨跪下行礼。
“来迟了,就该自罚三杯,再敬一下诸位将军。”陈霸先道。
“诺。”陈蒨答应一声,转身对帐中众人拱手道:“陈蒨来迟,请诸位将军见谅,我自罚三杯告罪。”说完,拿过酒壶自斟自饮满满三杯。
“好,陈将军爽快!”众将拍手称好。
陈蒨一一向众人敬酒,筵席间满风春风、妙语连珠,引得众人笑声不断,陈霸先颔首抚须,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