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榻上昏迷的少年仍然沉睡未醒,骆牙正用纱布蘸水给少年润唇,突然帐帘掀起,走进一人,玄服大袖,黑色缎面上金银线锁绣蟠螭纹。
骆牙赶紧站起行礼:“卑职参见大将军。”
陈霸先道:“子华呢?”
“将军去巡营了,卑职马上派人去叫将军回来。”骆牙道。
“不用了,我来是看看这孩子,他伤的怎样?”陈霸先走到榻前,坐在床边,轻轻拉开锦被,看见少年胸前缠绕着厚厚的纱布。
“唉,一直昏睡不醒,柳先生说,还没有脱离危险,要能醒过来才好。”骆牙叹口气道。
陈霸先问:“这孩子家里有什么人?”
“父母都在,有个弟弟。”骆牙回道。
陈霸先点点头:“还好有个弟弟,若是不幸,家里不至断了子嗣。听说他家以卖履为生,日子过得不好,连肉都吃不上?”
“之前是这样,子高入伍之后就好了,这孩子平常舍不得花钱,每月把薪俸一分不少地寄回家,就算他家里不卖鞋,也够养活一家人了。”骆牙回道。
“是个孝顺的孩子。”陈霸先又点头道。
“这孩子不但孝顺,而且聪慧,卑职以前没见过神童是什么样的,子高真正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人又勤快,苦活累活抢着干,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说话也讨人喜欢,侍卫队里没人不说他好,以前长史嫌恶他,现在也喜欢他了,还教他读书呢!尤其难得的是,他能明白将军心里想的什么,自从他在将军身边侍候,卑职轻松了许多。”骆牙笑道。[长史,将军府佐吏官职名称,这里指的是到仲举。]
“能明白将军的心思……”陈霸先喃喃道。
“是啊,您是知道的,将军性子急,子高没来前,卑职经常挨骂,还不知道为什么挨骂,自子高来了后,卑职轻松许多,将军很少责骂部下,脾气都变好了,大伙都夸是子高带来的福气……”骆牙正高兴地说着,却见陈霸先的脸色忽然变得灰暗,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赶紧闭口。
“好好照顾这孩子,不要跟子华说我来过。”陈霸先说完,转身走出大帐。
骆牙困惑不解地看着大将军离去的背影,拱手道:“诺。”
直到第四天,榻上昏睡的少年终于醒了,经柳玄景诊断已无性命之忧,但需卧床静养一个月才能下床。
周文育闻讯赶来探望,侯安都也陪同一道来了。
“这事怨我,我不该让你独自去找子华。”周文育内疚地拉着少年的手。
“景德兄,那孩子帮你破阵,结果阵破了,你只顾着斩敌首、抢头功,若是子高救不过来,子华怕是不能原谅你呢!”侯安都冷嘲热讽道。
“怪我,全怪我!”周文育自责地眼看就要掉出泪来。
陈蒨安慰道:“周将军千万不要再自责了,这几天,您天天都过来看子高,反而是我过意不去。战场上刀剑无眼,怪只怪子高武艺不精,怎么能怪周将军呢!”
“唉——,破阵前大将军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子高,我有责任啊!”周文育摇头叹气道。
“叔父嘱咐你?”陈蒨问。
“是啊,我没能保护好子高,大将军狠狠责备了我一顿呢!”周文育道。
“人已经没事,周将军无需放在心上。”陈蒨拍拍周文育的肩膀。
送走探望的众人,陈蒨屏退帐内侍卫,问少年:“阿弟,你可记得是怎么中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