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元年九月二十五日。[天成元年,萧渊明的年号,公元555年]
安坐在桌案后的陈霸先,一直呆看着桌面上那封大司马催促江旰返京的书信,看着看着,似乎入了神,陈慧纪在旁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司空的思绪。
酉时的鼓报响起,陈霸先突然对陈慧纪道:“传令侯安都、周文育、徐度、杜棱立即率领所有部下赶赴京口,说齐国大举进犯,军情紧急,接令立即动身,不得耽搁,拖延误事者斩。”
陈慧纪一脸懵,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传令去了。
……
“成师,这次齐国出动多少兵力啊?”
“是啊,我也想问,接到司空军令,把我都看愣了,从来没有这样倾巢而动。”
“成师,你别光笑不说话啊,我们接令后没命地往这赶,以为齐军已经兵犯长江,结果,来的路上,见江面上连艘船影子也没看到,难道是司空在考验我们的行军速度吗?”
司空府大堂里,杜棱、徐度、周文育围住侯安都,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
“你们别问我,等司空来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去问司空,不就知道了。”侯安都端坐在座位上,闭着眼,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不说就不说,你拽什么呀,突骑营了不起啊,呵——,真打起仗来,我的兵不比你突骑营差,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周文育白了侯安都一眼,坐到对面的座位上。
“诶——,周文育,这次我可没招你惹你,突骑营得罪你什么了,你话中带刺,说我是狗,什么意思?”侯安都道。
“自己照照镜子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周文育对着墙边摆放的一面铜镜努了努嘴。
“你……?!”侯安都气得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伸手指着周文育的鼻子。
“我怎么了?不过让你照下镜子,就想打人吗?”周文育也站起来道:“别人让着你,我可不迁就你。”
“别,别,好好的,怎么又吵起嘴来?”杜棱忙上前按住侯安都,劝道。
“是啊,根本不是个事,景德,你多心了,成师不是不告诉咱们,一定是司空不让他说。”徐度拉住周文育,劝道。
“我不是怪他不说,就是看不得他那副拽样,啧啧啧,好像比咱们高出一头似的。”周文育咂嘴道。
“多少日子不见,以为你们俩个能安生些,没想到,一见面又掐架!”哄亮如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司空?!”堂内众人慌忙躬身行礼。
“景德,你的年纪比成师长得多,就让着他些。”陈霸先责备道。
“呵呵,正因为他小,所以我逗成师玩呢!”周文育笑嘻嘻地抱住侯安都道。
“嘿嘿,”侯安都也笑着拍拍周文育的背,道:“咱俩见面不吵吵,那才叫见鬼了,你们不懂,咱俩吵得越凶,感情越深,这就叫打是亲、骂是爱。”
“切——”众人嗤之以鼻。
“你两个碰一起就没个正经。好了,废话少说,今日召你们四个,是有大事要宣布。”陈霸先说完,对陈慧纪使个眼色。
陈慧纪会意,领着堂内的侍卫全部退出堂外,把门窗全部关严。
“这是前些天,我们的暗桩从齐国发来的军报。”陈霸先从袖中取出密函,递给周文育。
周文育打开,徐度和杜棱也围了上来。
“二十万?!这么多,齐国这次不是进犯,是想一口吞了我们梁国吧!”周文育气恼道。
陈霸先摇摇头,双手背于身后,道:“这是表像,依老夫判断,齐国这次的目标并非我梁国,而是宇文氏。”
“什么?!”周文育等人露出惊异的表情。
“这是收到的另一封密报,你们看看。”陈霸先从袖中又取出一封密函,递给周文育。
周文育看完,传给徐度,向陈霸先拱手道:“这么看来,齐国是在声东击西喽!我也奇怪,大司马刚刚向齐国称藩,按理齐国没道理墨迹未干就要毁约。”
“是啊,那贞阳侯还没把御座捂热呢!哪会这么快就被主子赶下去。呵呵——”侯安都笑道,周文育和徐度也跟着笑起来。
“成师,莫乱开玩笑,说话要注意,不能称贞阳侯,得称圣上,给外人听去会惹来是非。”杜棱提醒道。
“外人?这里有外人吗?”侯安都满不在乎道:“那贞阳侯有什么资格做主上,谁不知道他是齐国派来的傀儡,咱梁国现在还算是国吗?武皇若在天有灵,看到大司马向齐国卑躬屈膝,真是气得要从陵墓里爬出来了!”
“是啊!向齐国称藩,简直奇耻大辱。”周文育一脸鄙夷的神情,语气激动道。
“呜呜……”陈霸先突然以袖掩面啜泣起来。
“司空,司空?”众人皆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