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石头城南门五百步外,一排排甲骑兵、弓弩手、长矛手、刀盾手……肃然站立,每个人犹如石俑一般,岿然不动,空中不时有流矢飞落,没有人躲闪,不幸中箭的军士,只是闷哼一声倒下。
陈霸先端坐马上,立于大军之前,神情专注地观察着南门城上的激战,完全忽视身边呼啸而过的一支支流矢。身旁的陈慧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司空有事,命侍卫架起皮竹笆,被陈霸先摆手制止。
南门城上城下,攻守双方打得异常惨烈,相持不下。
城墙边数十架云梯车上正在攀爬的攻城士兵,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而城上的守城士兵来回地旋动绞盘,绞车不停地扔下又收起布满铁钉的檑木,被檑木砸中的士兵成队成队地从云梯上跌落;空中晃动着无数神出鬼没的飞钩,许多攻城士兵,一旦被利钩勾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串肉一样被拽到城上,砍掉了脑袋;好不容易就要爬进城垛的士兵,突然被垛口里伸出的一杆杆长镰刺穿了身体,立时丧命;城下举着木幔的士兵,被城上泼下火油浇中,浑身冒出火焰,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司空,我们的撞车已经全部被焚。”杜棱道。
“司空,使用拍车吧!”陈慧纪在旁建议。
陈霸先摇头:“不可,那会误伤我们的人。”
一匹快马奔到众人面前停住,马上军士对陈霸先拱手道:“前军徐、胡两位将军,遣小人来报,我军久攻南门不下,将士死伤甚多,后继乏力,请求司空火速增援。”
“司空,让我去吧!”周文育大声道。
“你们都看到了吧!南门守军虽然仓促应战,却是应对有策、慌而不乱,我料定王僧辩就在这南门城上。大司马善守坚城,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他对我毫无防备,恐怕我们没有一点胜算。”陈霸先道。
“现在是夸王僧辩的时候吗?司空!”周文育急道。
“若是天明还攻不下石头城,情势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末将请命亲自上云梯攻城,请司空下令吧!”杜棱道。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陈霸先道。
“司空有妙策破城吗?”陈慧纪问。
陈霸先微微一笑,手指帅旗道:“你们看,风向是往城里吹的,这真是天助我也。”
“司空是要用火攻吗?”陈慧纪问。
“呵呵……”陈霸先抚须微笑:“大司马爱用火,那我也凑个热闹,再给他添上一把!元方,传我军令,吹响号角,停止攻城,命徐、胡两位将军立即率军后撤。”
“诺。”陈慧纪拱手称是。
“景德。”陈霸先道。
“末将在。”周文育拱手。
“推轒辒车至城门下,挖地道,塞以薪草、松明、麻糁,加以膏油,纵火焚城,并用铁锚、火钩、火镰、火叉辅之,令火延烧不灭。”陈霸先道。
“诺。”周文育答应一声,策马而去。
杜棱面露忧色,拱手道:“司空,末将愚顿,当初侯景围台城,使用尖头木驴,羊侃将军作雉尾炬尽焚其车,此事天下皆知,王僧辩岂会不知,恐怕我们的轒辒车也会和撞车一样的结果。”
陈霸先点了点头,道:“雄盛,你的担心不错,但是,我不是侯景,我们的轒辒车也非侯景的尖头木驴,如果王僧辩要依样画瓢,那正是火上浇油、自取灭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