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厉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吗?你这一刀下去,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我和宣毅将军情同手足,你杀了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将军必杀你为我报仇。”
申缙眼珠转动,举起的刀缓缓放下,韩子高凑到申缙耳边道:“申将军是聪明人,如今天下局势已定,齐国与梁国结盟,王党必将被司空逐个剿灭。申将军早上刚降的我们,晚上重又归附张彪,如此反复无常,若无人保你,就算你再投降,也没人相信了吧。”
申缙小声道:“不是我反复无常,我是真心归降,西城守将陆子隆才是假意,就是他杀死的看守,打开的城门,迎张彪入的城,我若不归附张彪,当场就被他们斩杀了。我倒是想放了你,但众目睽睽之下,张刺史那儿不好交待,这样吧,你要见张刺史,我便送你去见他,后面能不能活,就看你的本事了。”
“好说,好说。”韩子高点头笑道,心想这个鼠尾两端的墙头草,又想拿我去张彪那儿领功,又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申缙扶韩子高骑上黑风,押着他往回走,路上又经过那片树林,韩子高一夹马肚赶紧过去,生怕陈蒨看到自己会跑出来,进到城里,城里此时平静下来,双方军士的尸体遍布街巷各处,韩子高心想不知章昭达、骆牙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去。
东扬州刺史府署内,张彪一身甲衣,站在大堂上,急得直转圈,“夫人呢,夫人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出了事?唉,都怪我,我要是把她带在身边就好了,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说着话,一个大男人竟眼圈红了。
“刺史莫急,夫人一定不会有事。”站在身边的韩武劝道。
“陈蒨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夫人貌美,落到他的手里,怎么不会有事?”张彪急得直搓手。
一个侍卫进来拱手:“禀报刺史,申将军拿住了陈蒨帐下的录事参军韩子高,现在堂外请求见您。”
“韩子高?不就是韩蛮子么,叫他抓陈蒨,他拿个娈童糊弄我!”张彪气道。
韩武提醒:“我听说陈蒨每次打仗都把韩子高带在身边,不离左右,抓住了他,加以拷问,一定能知道陈蒨的所在。”
张彪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把韩子高带进来。”
很快,张彪看见申缙押着一个身高约有八尺、长得猿臂蜂腰、相貌秀丽的青年男人走上大堂。
张彪愣了一下,韩子高看到张彪也是一愣。
这两年张彪经历了什么,脸上横七竖八密布刀疤,比独眼龙的面相更?人。
“陈蒨呢?”张彪质问申缙。
申缙拱手:“本来属下就要抓住陈蒨,不想韩子高穿着陈蒨的帔风、骑着陈蒨的黑马冒充陈蒨,引开了属下,属下无能,让陈蒨逃脱了……”
“笨蛋,你是吃屎长大的吗?”张彪气得口吐粗言,一脚踹倒申缙。
“张刺史,可还认得我?我是韩蛮子啊,咱们两年前在山阴城外见过面,您当时劫了侯景部下的车辆,救了我和阿姊,阿姊后来成了您的夫人,您还记得吧?”韩子高在旁道。
张彪转脸看了看韩子高,淡淡一笑:“你这两年的变化挺大,跟着陈蒨大不一样了。咱们是见过,我救过你,那又怎样,你跟我套近乎是想求我饶了你吗?”
韩子高道:“非也,我此来是为了救您。”
“你救我?笑话!”张彪坐到榻上,笑着抚须:“你小子胆量不减更增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当陈蒨的说客,想说降我,对吧?”
“刺史明见,”韩子高道:“我知道刺史重情重义,大司马对您有恩,您对大司马忠心耿耿,可是如今大司马已经不在了,新皇体承世祖,比贞阳侯更有资格做梁国君主,您何苦为一个死去的人去跟朝廷对抗呢,您不像杜龛、王僧智他们是大司马的亲属,打着树干连着树枝,您跟大司马只是上下级,只要您诚心归顺朝廷,司空定会重用您,还让您做大郡刺史,一起为朝廷效力,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以性命担保,只要您诚心归降,宣毅将军定会护您和家眷安然无恙。”
张彪听完,面露微笑,继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张刺史何故发笑?”韩子高困惑不解。
“你是不是不知道,朝廷来我这宣招安诏的结果?”张彪问。
韩子高道:“听宣毅将军说,朝廷发了三道招安诏,您还是不肯归降。”
“陈蒨没对你说别的?”张彪笑着问。
韩子高摇了摇头。
张彪道:“他是怕你听了吓尿裤子,我把朝廷派来宣诏的使者五花大绑,像蒸螃蟹一样,扣在蒸笼里活活蒸死,然后喂了我的爱犬,来了三个使者后,就再没人敢来宣诏了,哈哈哈——”
“你?!你竟如此残忍?”韩子高这才明白陈蒨为何不肯让他来会稽送劝降书,张彪果然行事还是山匪行径。
“如果你现在跪地求饶,投降于我,我尚且看在咱们曾经相识的情份,饶尔不死。”张彪冷笑道:“不然,你将会成为第四只人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