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月十七日午时,萧轨等四十六名齐军高级将领全部被押赴闹市斩首,头颅高悬朱雀观示众,无头尸体被拉到方山,草草扔在一个大坑里埋葬,建康百姓围观高呼万岁,数万齐军战俘作为赏赐发配给有功军人为奴。
军士们用赏赐的战俘去换酒喝,以至于太湖一带的酒家里,见到人高马大的奴隶必是齐国的战俘,因为战俘太多,战俘越卖越贱,在建康城南的酒家里,一名战俘只够买一次大醉的酒。
闹市街巷,孩子们都在传唱:“虏万夫,入五湖,城南酒家使虏奴。”【童谣意思:齐梁一仗俘万夫,贱卖城乡遍五湖,城南酒家使唤谁?人高马大尽战俘。】
韩子高这次也因功得到二十个战俘的赏赐。
当天下午,战俘们被反绑双手,用一根长长的绳索套住脖项,拉到驻扎在北篱门的陈蒨军营里,喝令跪在帐前。
傍晚,韩子高从帐中出来,看到这些战俘一个个精神萎靡、衣衫褴褛,大多数都光着脚,脚丫因为溃烂而流脓不止。
韩子高指着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皮肤较白、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长着鹰钩鼻的汉子,问:“你是鲜卑人吧,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道:“回长官的话,小人叫刘诚,小人是汉人啊!”
“哦,看你是个当官的吧!”韩子高又问。
那汉子连连摇头:“长官,小人只是萧轨的侍卫,帮着骑副马、拿兵器的。”
旁边有战俘大声叫起来:“长官,他在撒谎,他不叫刘诚,小人才叫刘诚,他叫刘桃枝,是侍奉在皇帝跟前的直寝都督,他是皇帝的忠犬,他的兄长刘桃棒是高昂部将,他这次想借着这层关系,随着萧大都督立军功,没想到仗打输了成了俘虏。”
韩子高笑了:“这倒有意思,你们是同袍,你为何要戳穿他?”
刘诚道:“小人是他的属下,只因他平日对小人非打即骂,不把小人当人看,他侍奉在高氏身边久了,已经把自己当成鲜卑人,跟高氏一样,是假汉人、真鲜卑。”
韩子高点点头:“这就是了。刘桃枝,刘诚是你的下级,但不是你的奴隶,你虽是上官,却不该虐待属下,但凡你对他好些,这个时候,他会揭发你吗?”
刘桃枝慌了,叩首如啄米,放声大哭:“小人不是故意欺瞒长官,小人怕说了实话,也要被斩首示众,呜呜……”
韩子高笑了笑:“你不用害怕,直寝都督,一个禁卫武官而已。你们都不用害怕,是不是将领,是不是鲜卑,都没甚关系。天黑之后,我会派人送你们上船,至于能不能安全到达北岸,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战俘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刘桃枝问:“长官,您是要放我们回齐国吗?”
韩子高没有回答,吩咐属下:“给他们吃饭,换身干净衣服和靴袜,天黑之后送他们上船。”
刘桃枝悲喜交加,他叩首问:“不知长官尊姓大名,我回去后,全家日夜为您焚香祈福。”
韩子高笑道:“我是会稽太守、宣毅将军、长城县侯麾下开府司马韩子高,我不是神,焚香祈福就不用了,有件事请你帮忙。”
“长官请说。”刘桃枝拱手。
“你既是在高洋面前侍候,还请你帮忙关照司空的侄儿陈侍郎,如果方便,写信告诉我他的情况。”韩子高道。
刘桃枝点头:“长官放心,这事包在小人身上。”
韩子高转身进帐,刘桃枝仰面大喊:“您虽然没到过齐国,但您仁慈的美名将会传遍齐国——”
韩子高笑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