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才是您该呆的地方啊!”刘诚放下手里的包袱,深吸了口气,看着宽敞明亮的右军府,家具摆设全是新的,用的睡的一应俱全。
“看来咱们带来的东西是多余的,这些可比带来的好多了,旧东西可以扔掉了。”刘诚开心道。
“旧虽旧,又没坏,扔掉做什么,咱们先用旧的,新的收起来,等旧的用坏了再用新的。”韩子高说。
刘诚一脸的嫌弃,撇撇嘴:“有新的还用旧的?您真是省得过头了,凭您今时的地位,还用咱们带来的破烂,被部下们看到会笑话将军您是个乡下人呢!”
韩子高笑起来:“你这话不对啊,照你这话,圣上也是乡下人了?圣上穿的用的只要不坏,多少年都不带换的,可他却是当朝士大夫们推崇的时尚领袖。”
“哼,圣上就是裹个麻袋,您也觉得他帅。”刘诚不服气地嘟囔。
“是我太好说话了?还是你长本事了?现在是我说一句,你就顶一句,你再顶一句试试?看我不收拾你。”韩子高狠狠地瞪了刘诚一眼。
刘诚嘴里还在叽咕,只是声音极小,韩子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气道:“我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哼,老虎那是圣上,您不就是病猫么!”刘诚叽咕。
“你……”韩子高正待发作,一个侍卫进来禀报:“将军,兴宁县侯在府门前请求见您,说是恭贺您升职和乔迁之喜,这是他的名刺和礼单。”
韩子高皱起眉,刘诚伸手拿过礼单,扫了一眼,大为惊叹:“哇,将军您这前脚刚上任,后脚侯爷都给您送礼了,还送这么重的礼,将军,咱们马上要大发了。”
“发你个头,礼是随便能收的吗?”韩子高拍了一下刘诚的头:“我与兴宁侯并无交往,他突然来送礼,定是想求我给他办事的。”
“办事?他不是恭贺您升官乔迁的吗?”刘诚问。
韩子高拿过名刺,对侍卫道:“你跟兴宁侯说,名刺我留下,礼不能收,他兄弟的事我有耳闻,让他尽快递交陈情书给圣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这两日也会找机会跟圣上说情。记住,后面再有来客,你们就说我不在,一律只收名刺不收礼,来客若是有事,就让他留个信给我。注意,无论来客身份高低,你们都要一视同仁,不能怠慢了来客,更不能傲慢无礼。”
侍卫出去后,刘诚不解地问:“您既然答应帮忙,这礼收得理所当然,又何必退回去呢?”
韩子高道:“不管帮不帮办事,礼都不能收,后面再有人送礼,都是如此,咱们只收名刺,礼不论大小,一概不收。”
“王都成天子了,您还这么谨小慎微。”刘诚摇头。
“我一天两顿饭,还经常到圣上那里蹭饭,四时衣物光是圣上赐的都穿不完,收礼做什么?我用的了吗?圣上最恨为官敛财,我们这些圣上身边的老人,更是要以身作则,不给御史抓到把柄,没事别给圣上招黑,还有你们,没事也别给我招黑,谁敢背着我收礼,别怪我翻脸无情。”韩子高正色嘱咐。
“好吧!您两袖清风,我们喝西北风。”刘诚嘟囔。
“嫌我这里没油水,大可以另谋高就,人往高处走,我不拦着。”韩子高一甩袖。
“属下不走,属下就爱喝西北风!”刘诚笑起来。
韩子高摇了摇头:“不跟你斗嘴了,东西等会收拾,有件事你先帮我办了,去长史那里把军人名册拿来。”
“诺。”刘诚答应一声出去,过了一会,刘诚领着右军长史进来,长史手里捧着好几卷名册放到桌案上。
长史年约四十多岁,向韩子高拱手行礼:“右军长史胡霖参见将军。”
韩子高拱手还礼:“子高见过先生,久闻先生博学多才,年方二十就被举为秀才,起草文书是下笔成章,曾历任州府主簿、记事、右军咨议参军,经验丰富,您在右军府掌事多年,府里大小事务可以说是没有您不知道的,子高是个粗人,不善文辞,又是第一次带禁军,日后军务就要仰仗先生了。”
胡霖一愣,新任的右军将军不是应该一口吴侬软语么?怎么开口竟是标准的洛阳读书音,敬慕之情由然而生。
“将军过誉了,将军二十出头就是右军将军了,我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像您这么年轻的右军将军呢。”胡霖问:“将军祖籍不是山阴吧,祖上是从洛阳北渡过来的?”
韩子高笑道:“我家世代居住在山阴,我这口洛阳音是跟圣上学的。”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世家大族和士大夫们都崇敬圣上。”胡霖点头。
两人寒暄了一会,胡霖把桌案上的军人名册一卷卷展开,韩子高详细地了解每个人的情况,从军官到士兵一千多人,一个不漏。
一直谈到黄昏,刘诚点亮了帐内的油灯,韩子高挽留胡霖一起吃了晚饭,吃完又继续谈,这时侍卫提着一大袋名刺和信进来:“将军,从早上到现在来客都快近百位了,属下先拿来给您。”
“好的,就放榻边上吧。”韩子高随口说道,继续和胡霖说话。
刘诚在袋里翻看了一会,对韩子高道:“将军,这里面大多是咱们右军府的,将军挺受欢迎的啊!属下们都想见见您的真容。”
胡霖微笑:“这太正常了,新长官到任,下属持礼拜见长官,长官设宴款待下属,都是人情世故,哪个下属不想跟长官搞好关系,哪个长官不想拢络下属人心。不过我看将军是不见面、只收名刺不收礼,我做了这么多年属官,还是头一回见。”
“长史,您不了解将军,将军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等您跟将军处的时间久了,就知道了,将军不光是清廉,对我们属下可好了,从来不收属下的礼,反倒给我们送礼呢,像是属下的生辰,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将军必有赏赐,属下遇到困难了,只要找到将军,将军都是尽可能地相助。”刘诚道。
“难怪将军问的那么仔细,真是用心了,那将军您真是从来不收礼吗?”胡霖不相信。
“倒也不是,收也收的,将军只收圣上的礼,因为不收的话,圣上会生气,哈哈哈——”刘诚笑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我和长史说正事,你出去!”韩子高沉下脸道。
刘诚笑嘻嘻地走了,韩子高叹气:“怀远在我身边久了,越来越没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