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寨到底是什么情形?有多少宋军包围你们?”
李良辅揪住张五郎的部下怒问。
“三……三万多人!”
只有三万多人?
这倒可以拼一拼!
李良辅迅速陷入了沉思,他在仔细对比自己现在所面临的选择。
宁武关道路中断,这种情况下继续前进等于找死,现在李良辅面临的只有三条路:一条是反身而回重新夺回偏头寨;一条是杀向并州腹地劫掠粮草;一条是翻山越岭向北逃窜,与李察哥汇合。
三条路都有利有弊。
首先是反身杀回重新夺回偏头寨,优势是能打通粮道,进可攻退可守,看起来比较稳;但这条路同样也有着巨大的风险,那就是万一敌人不是三万人而是十万人,配合上宋军的新式武器铁火雷,自己胜算并不大。
第二条路是杀向并州腹地,如此一来能对宋国造成巨大伤害,自己也能化被动为主动;但这条路同样有很大的风险,万一宋军进行围追堵截,南北夹击之下他们就只能渡黄河向西撤离,而想要渡过黄河并不容易,一定会死伤惨重。
第三条路是翻山越岭向北与李察哥会合。这条路是目前看来风险最小的,毕竟自己带着十几万步军,群山之中虽然无法通过骑兵,但却拦不住步军,只要能与李察哥汇合,凭借李察哥的统帅能力必能横扫整个宋国。
但第二条路和第三条路同时也有一个弊端,一个针对于他李良辅的巨大弊端,那就是背负见死不救的罪名。
如今张五郎可是还没死,他只是被宋军围着,如果自己不去救,按照军法就难逃一死。
也就是说,对西夏大军风险最小的这条路,偏偏一定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张五郎,活着还不如死了,他要是死了自己倒不用为难了!
李良辅纠结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选择了回救偏头关;正要下令的时候,张五郎派来求救的第二波、第三波部下陆续赶到,汇报了最新战况。
“宋军暂时退兵了?”
李良辅一惊,问道:“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小人来的时候,北边有喊杀声,因此张将军猜测是我西夏的援兵到来!”
西夏的援兵?难道是晋王李察哥派来的5万人到了?
算算时间,这五万人早该到了,迟到了整整一天。
李良辅大喜,六万骑兵全军覆没的恐慌暂时消减了些,心中再无疑虑。
“回师!重新夺回偏头关!”
十几万大军踏着夜色反身快速杀回。
在他们的背后,天武军第一军和第四军远远跟着。
许贯忠一点都不担心李良辅会从大山里逃走。
大宋有不少关于李良辅的情报,许贯忠算是对他神交久矣,知道李良辅虽然有统兵之才,但却没有为国牺牲的大义之心,只要宋军死死围住偏头寨里的西夏人,李良辅就必然会撤兵回援,否则李良辅不仅要丢掉性命,还要丢掉所有声誉。
一个时辰以后,一道烟火划过,照亮了偏头寨的半边夜空。
铛铛铛铛——
宋军中响起一片锣声,原本正在对张五郎施压的天武军第二军如潮水般迅速撤离,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然而偏头寨四周满地的尸体,证明着宋军的几轮围攻是切实发生过的。
当然,如果是在白天,西夏人应该能发现宋军的撤退过程很诡异,他们不仅远远地绕开了铺满干草的地面,还小心翼翼保护着火把。
同时,在北、西、南边的干草上,上万宋军正在一桶一桶的倾倒着黑色的液体;但这一切都被掩藏在夜色中难以被发现,而张五郎现在也没有经历再去观察这些。
张五郎还活着,但一条腿已废;麾下一万多人现在仅剩八九百人,而且个个带伤。
原本他们随时都会死绝,偏偏在最后一刻宋军又撤退了。
张五郎不知道宋军究竟在搞什么鬼,他几乎都快要疯了;他想要投降,但他派出去人和宋军交涉时,宋军却毫不犹豫砍下了使者的脑袋。
意思很明显,今天就是你死我活,不存在双赢,不存在最优解。
但偏偏宋军又不真正消灭他们,攻打了三轮,都在他们即将支撑不住的那一刻退去。
张五郎觉得,宋军是在玩猫戏老鼠的游戏。
他决定,下一次宋军来攻,自己就躺在这里动也不动——事实上他现在疲累至极,基本上也动不了了。
偏头寨的东方响起哗哗的铁片声,李良辅带着大军赶到了。
“张五郎!李帅到了!你们还活着没有!”
李良辅的心腹军率先冲进偏头寨,眼前的尸山血海震惊了他们的眼球。
张五郎恨恨地不想说话,旁边有伤势较轻的军士立即大喊:“张将军没死,张将军还在这里!”
来到偏头寨外,李良辅仔仔细细观察了四周,除了西夏军所到之处有着火光,其他地方尽皆漆黑一片,包括天空。
他喊来张五郎派出求援的军士问:“宋军的黑雷球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那军士一指半山腰:“就在那边!”
李良辅转身向两名大将道:“嵬名方毅,立刻带着你的人前去查看!嵬名方威,带着你的人接应你哥哥!”
兄弟两个看着疲累的部下们,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看满地的尸首和炸出来的圆坑,还是忍住了。
“走!上山!注意脚下!”
嵬名方毅自己的七千部下准备向半山腰爬去,但还没有出发,身后就响起了战鼓声。
“奶奶滴!背后有宋军追来,准备对战!”
李良辅大骂,随后整军迎敌,但他潜意识里还是不敢进入偏头寨,只是在寨外练好了阵势。
嵬名方毅两兄弟正要放弃向半山腰爬,被李良辅看见,强令两兄弟立刻赶去半山腰;两人无奈,只好继续带着人马摸黑爬山。
只是他们对此处太过陌生,沿着山脚下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上山的路;而唯一有人通行痕迹的地方,还被宋军给炸塌了,成了高达数丈的峭壁。
无奈,他们只好回去向李良辅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