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同旁人说话时,仍然端着谢家人固有的姿态,清雅中还夹着几分天成色风流。
她看着那个女孩子和他说话时脸颊羞红的模样,以及他彬彬有礼地应答着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闷——他如今独独对她视而不见,他怎么能独独对她视而不见?就算她当日落荒而逃,那也只是因为慌乱,并非因为轻视他的感情。
容羽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蹲下身来猛捶自己的头——都是自我安慰的借口,这件事就是她的错,她千该万不该,不该那样一言不发地逃走了。
可是,她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依旧觉得心里酸涩难言。
他一直离她太近,近得看不清他的身量已然长高,看不清他的面容已经成熟,看不清他内心的波澜和曲折的心事。
此刻,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发现,她心中并非完全没有他。
自小到大,她的亲人都希冀她能嫁给谢湛。
在众人眼中,他们青梅竹马,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都堪称相配,是天生的一对。
但她和谢湛太熟了,谢湛对她来说,就像生在身上的一块肉,长在血里的一块骨。
会有人喜欢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吗?
她不会,所以她以为谢湛也不会。
容羽自小同谢湛一起,从他垂髫到及冠。
无论其他人眼里的谢三郎有多么出彩,她看向的,却从来只是谢湛,那个爬树、摘花、斗蛐蛐、赛马的谢湛,那个嘴里叼着一根草,微微偏过头笑着看着她的谢湛。
可这也是遍访勾栏瓦肆的谢湛,是从上京贵女到江南花魁都思念的谢湛。
偶尔面对那人手段高超的撩拨时,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心动,但是……这般风流的谢湛,她怎会相信他对自己是出自真心的,而不是一时兴起呢?
容羽一直逃避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若他并非真心,她的认真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可他若是真心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喜欢过舒玄,那个清澈如水的少年,可他永远死在了十八岁的那场大火里,死在了她母亲一手操作的阴谋下。
事已至此,缘分散尽,恍惚间,前尘已如梦般飘走了。
·
两个月了,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谢湛仍然是那个满楼红袖招的谢湛,在春日宴上,同一群贵女谈笑风生,惹来她们阵阵娇呼,笑得花枝乱颤。
容羽默默地瞅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绪复杂难言,一颗心仿佛在老醋中腌过,往日看惯的场景如今竟觉得刺眼。
这两个月,她不可抑制地比以前更加在意他,却也意识到少年对自己越发冷淡了。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失去他。
宴席上,她食不知味,甫一结束,她便快步走到谢湛面前,说道:“我要和你谈谈。”
谢湛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容羽闷声问他:“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谢湛面容平静,他不笑的时候,有种清冷的风姿:“我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