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性情暴虐,两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梅拉被父母锁在房间里三天,没有一点东西吃。她是刚烈性子,宁愿滴水不进,也不愿意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商人。
母亲急得眼眶通红,第五天夜里,故意没有锁紧门,留了一条缝,连带着塞进来的,是一些简单的行李和钱。
梅拉就是那晚逃走的,她在达沃待了近两个星期,混迹在夜市和港口,身上的钱越来越少,最后连吃饭都成问题,整个人身上脏兮兮的。
有一次,饿了两天之后,她实在没有忍住,把手伸向某家店铺蒸笼上的米糕的时候,被店主一把抓住。
难免是大吵大闹一番,惹得周遭人围观。往日在班上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梅拉,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店主责骂了一番,也就任由她离开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刚走几步便觉得眼前发黑,身体摇晃了一下,而后便直直地倒了下去,昏在路边。
梅拉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还算整洁的房间里,床边的茶几上是一份鸡肉粥,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光的。
后来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了,有一个约莫四十岁的菲律宾女性走了进来,她坐在床边,同梅拉耳语了一番。
第二天夜里,梅拉便和十来个大她几岁的女孩子一起被带到了达沃的港口。在海上摇摇晃晃了数日,梅拉和那批货物一同在香港的港口被卸下来。
二十来天的工夫,她瘦了近十斤。小小的身躯在被抬起来的木箱子中晃来晃去,阳光明晃晃的,照得她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港口处人声鼎沸,大多是她听不懂的粤语,这才有了些许切实的身处异国他乡的飘零感。
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说是自己家政中介,问梅拉愿不愿意到香港做家政服务。
当时的她像是在苍茫的大海上飘荡一般,迫切地需要一个甲板,能够带她逃离。
而中年女性口中的“香港”,有着这样一个熠熠生辉的名字,和她生活过的愚昧落后的热带小镇不同,它强烈地吸引着她。
这一年是1983年,菲佣在中国香港市场初露苗头,十六岁的梅拉,成为其中一员。
头顶上的盖子被掀开,梅拉第一眼看到的是港口傍晚时分的天空,绯红色的云彩层层叠叠的,耳边有人在互相打招呼:“雷侯,食咗饭未?”
当时,中介介绍的工作薪资还算诱人。梅拉想的是先在这里工作两三年,存下来一笔钱之后,便返回菲律宾,到那时父母应该已经原谅自己逃跑这件事情,自己也可以在继续念书学习。
却未曾想到,1983年到2012年,她这一生都在这里。
梅拉遇到付云山的那天,刚失去第一份工作。
中介那边的人并不在意事情的原委,梅拉有两个月的工资押在了中介,她想要回来,谁知却被对方羞辱了一番。五十来岁、烫着爆炸头的大妈,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哟,我听说你都打起男主人的主意来了,怎么着,你这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