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那个六岁的女孩趴在饭桌上吃一口饭,写一会儿作业的样子很可爱;亲戚家出嫁的那个姐姐转身时,眼角挂着的一滴泪也值得记录下来;母亲皱着眉头在家中狭窄、潮湿的厨房里洗碗的样子,也可以拍下来……
“好了,起来吧。”纷乱的想法被摄影师的声音打断,梅拉赶紧站了起来。
几日后梅拉去照相馆取照片,照片有些死板,眼神也有些呆滞,并不似本人那般灵动鲜活,但她也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了起来。过几日,父母借故把照片要去了。
梅拉原以为这是属于自己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却没有想到,父母要过去的照片是作为“富商妻子的候选人”送到介绍人那里的。
眼下,梅拉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将一些照片取了出来。
谁料目光却完全无法从这些照片上移开,这些照片和她在自己国度里见到过的挂在橱窗里的照片不同,和周遭的人捧回家的照片也不同。
梅拉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词:灵魂。
她觉得这些照片是有灵魂的,好似透过双眼看得到一个人的生活和故事。
有几张照片是同一个女人,她极其生动、美丽,看向镜头的眼神,亦是笑意盈盈的。
梅拉忍不住在心头揣测,对着这么一张美丽的脸,身为摄影师的付云山,脸上会是怎样的神情。
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在这里?”
梅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微微一颤,手中的照片便滑落到地上。
她有些惊慌失措,慌忙俯身去捡,付云山已经先蹲下去,将那些照片一一捡起。
墙上的挂钟敲响,六点钟,是晚饭的时间。
“我,我去准备晚饭。”梅拉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梅拉没有提前准备晚饭,家中并没有足够的食材,三菜一汤,简简单单。
她喊了声“饭好了”,付云山走下来之后,她开口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付云山。”他淡淡的一句话。
“付先生。”梅拉拉开椅子,“你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彼时梅拉还是少女,又来港没有多久,哪里知道付云山这个名字背后的显赫。
付氏集团当年以油轮起步发家,二十年间开疆辟地,迅速拓展着自己的商业版图。付云山从英国留学归来之后,在自家企业任职。
梅拉是后来中文有了长进,在中环广场闲逛,顺手买了份小报,在某块版面上看到付云山照片,这才对他的种种情况有了些许了解。
但坦白说来,了解与不了解,对梅拉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小报上的“富贵公子”“豪掷千金”“桃色绯闻”构建起来的付云山,都不是梅拉心中的“付先生”,梅拉心中的付先生,是那个痴迷摄影,在暗室里一泡就是数小时,为了拍出一张好的照片,能带着梅拉在香港的大街小巷转悠一天的年轻男人。
付云山吃饭的时候,梅拉原本想退出去,谁料付云山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你也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