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在桥城生活……街上的衣服店里,有一件锦缎织成的衣服,红底金边的,美极了。但是我买不起。
所以,我想亲手缝一件。我白天种田,晚上就织布。织的是粗布。拿到集上去卖。10匹粗布换一匹精布,10匹精布再换一匹粗锦,10匹粗锦换一匹锦缎……只要2匹红锦布,1匹金锦布,我就可以有这件衣服了……”
江胡讲起很多从前的事。
“大概多久呢?3、5年,总有一天,我能穿上自己亲手换来的衣服。所以,每天起早贪黑,一寸一寸地织着布。”
“那你后来穿上了吗?”夜曜问。
“没有……土匪来了,村子里很乱,好多人都搬走了。我把辛苦攒下的一匹粗锦,卖了当做路费,离开了桥城……到了这里,认识你才2天,你就要给我买那样的衣服。所以我不要,我不收你送的任何东西。
你也许觉得我穿得不体面,给你丢人了。但是在我看来……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就像一个美梦,轻轻一碰就破灭了。”
她指着海对岸:
“我在桥城,种田,在河边钓鱼,在小屋里织布……我有我的苦日子,那些日子才是真实的,那才是真正的我。”
海风吹着她的短发,微弱的夕阳,洒在她那张平凡的脸蛋上,散发着干净的美。
“你一定不理解吧?……”
花一年的时间来攒一匹布,真是愚蠢至极。夜曜觉得。
她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投身于“小小追求”,为此感到幸福。
而夜曜做的,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的时间宝贵。
他的每一天,都要换一件崭新的奢华的衣裳。
“快跟上,不然不等你了。”
又是冷言冷语甩下一句,就转身走了。
江胡拍拍屁股跳起身,开心地跑了过去。
龙城的宴会,是夜曜见过的最热闹、最奢靡的宴会。
大厅内的贵妇们,像一群花孔雀,裹着一身艳丽的装饰,脖子、手指上坠满珠宝。一个女人惨笑时还露出金色的牙齿。
聚在一起叽喳笑闹,谈论着八卦新闻。
夜曜走进宴会厅。
她们贪婪的目光就打量过来,讨论着这位英俊风流的大富商。
“好年轻啊,没什么经验的样子……”
“我倒是喜欢祖厉那样的糙汉,把我折腾死在床上也值了!……”
“哈哈哈哈……”
在他看来,这些人不堪入目。
他越是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群女人就越撒欢地笑。
坐在主席位旁边的龙嫣,站起身来,敲了敲杯子:
“这群长着羽毛的傻鸟,笑得我头都炸了!看我不把你们卖给奴隶贩子!……”
贵妇们丝毫不当回事,还在大声吵闹着,没头没脑地嬉笑。
过了好一会,才纷纷落座。
“真替你们丢人!怎么敢把你们这群蠢妇带出去……”
龙嫣骂了一会,远远地朝夜曜伸手拥抱。“我的好儿子,来我身边坐!”
夜曜走过去。
皇家宴会厅,把长餐桌围成一个四边形摆放着。
龙邪帝和龙嫣,坐在正对门的桌上。
王后右边,依次坐着巫轩辕、祖厉、夜曜。
这样的宴会,每天一小聚,三天一大聚。
花在食物上的金钱如流水。
被龙嫣称为“家庭聚会”。城里的贵族都会如数到场。不来的?下次宴会,就没有他的席位了。
宴会前,会请几个龙族勇士,在正中表演比武。
龙族打架,必见血。
即使无冤无仇,也会以命相搏,不打得头破血流不罢休……这是他们的传统,以示对对手的尊敬。
越强的对手,就下手越重,他们不会对弱者出手。每一拳都听见骨裂的声响,让周围的贵族听得心惊胆战。
“给勇士应有的奖赏!”
龙嫣说着,将钱袋抛在地上。
胜利的勇士感恩戴德,却并不屈膝去捡钱袋。而是微微点头,就转身退出了场地。龙族战士总是挺着腰杆走路,高昂着头,即使对帝王也从不下跪。
还会请来游吟诗人。
弹唱的曲目,是贵族们谱写的蹩脚的赞美诗,歌功颂德,极尽讨好。
龙嫣懵懵懂懂地听着,虽然一头雾水,赏金仍旧一掷千金。
正菜一道道摆上来了。
龙族喜爱肉食。所以烤肉、熏肉特别多。盘子又大,桌上横放着一只只红烧兽腿,肥美而丰盛。
这些菜,都出自厨师长之手。一名好厨师,对这些大势力来说十分重要。
巫轩辕喝了两杯酒,觉得无聊,就找借口离开了。他不喜欢热闹。
祖厉就挨在夜曜身边。他庞大的身躯如一座小山,几乎把夜曜全挡住了。
用油乎乎的大手,抓起酒杯来,向夜曜敬酒。
“陪我喝酒!”
“我不会喝。”
夜曜从来不喝酒,也不喜欢醉酒。
在夜曜看来,喝酒很蠢。
根本不在乎酒的味道,只是为了喝下去。
他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十分警惕,害怕别人猜出他的心思。就连睡觉时含糊说了一句梦话,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你必要喝!宴会上怎么能不喝酒,今天一醉方休,我喝多少,你就要喝多少!”
祖厉碰了一下夜曜的酒杯,囫囵地仰面灌下了一大杯酒。
夜曜不好意思拒绝,勉强着喝下了第一杯酒。
可是,他实在想不到,祖厉有多能喝。
这个人,就像一个大酒桶。多少酒水灌下去,也不见底。他醉醺醺地说:
“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夜曜心想,宁愿结交这样的人。
也不交那些口是心非,心机深沉的小人。
一不留神,不知喝了多少杯,记忆就在这里终止了。
早上起来时,两人躺在桌子下面。
夜曜的一只胳膊,被压麻了,压在祖厉的大腿下面。而自己的腿,横搭在祖厉身上。祖厉鼾声震天,仿佛闷雷一般。
夜曜用力踹他,都踹不醒,睡得像头死牛。
皇宫里的人,都习惯了祖厉这样。几乎每次宴会,他都睡在桌子底下,不睡到黄昏时不会醒。
仆人也只是给他们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在酒桌上醉倒,这是夜曜唯一的一次。
不久之后,祖厉就到荒原上去了。听说,是带兵剿杀血刹军团第三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