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鹤白有一个十分闹腾的师妹,师尊把她带回来的第一天,她就烤了师尊的九天锦绣灵鱼吃,第二天掏了天鸟的蛋吃,天鸟气地戳她的头,她还在没心没肺地笑。
她有一种不怕死的精神。
师尊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无奈,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人丢给他。
他刚出关就看见自己洞府门前坐着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穿着一件葱绿色的襦裙,头上别着两个花苞,不知道做了什么脸上全是灰。
钟离鹤白愣了几秒,和结界外脏兮兮的女孩对上视线。
她脸上灰扑扑,衬的双眼格外清澈明亮。
雪花旋转着落在她的头上,她猝不及防地仰起头一口咽下不知道多少片雪花。
她砸吧砸吧嘴,笑嘻嘻地对他摇了摇手,“小师兄好啊。”
钟离鹤白捡了一个脏兮兮的女孩,他默默地替她施展了一个清洁术。
小女孩很瘦,所以眼睛很大,瘦黄瘦黄的谈不上好看,但是眼睛很灵动,像只小狐狸。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发了善心把她捡回洞府,如果换成别人,是不会有这个待遇。
师尊把人带回来,却撂挑子不干了。
大师兄出门历练,二师姐还在某个遗址回不来。
彼时比青棠大不了多少的钟离鹤白思索了一个晚上决定自己养。
他学着师尊的样子教她识字练习仙术。
她很聪明却总是犯懒,和床像是有几辈子的情缘,每次起来都难舍难分。
钟离鹤白从前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直到小师妹的到来,成功打破他的原则。
原本定好的起床时间生生延迟几个时辰。
他的床被占了,就连他也从每日练什么到研究该如何梳一个让师妹满意的发型。
小师妹营养不良,头发枯黄稀疏,鲜少有发型配得上她。
她从前是不在乎的,钟离鹤白就帮她梳成从前两个花苞样,后来,不知道小师妹听见什么,回来就嚷着要长好看的头发,要梳好看的发型。
钟离鹤白很迷茫,在他看来,小师妹的头发虽然不同其他仙子那般乌黑茂盛,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可是小师妹闹了好几天,甚至不肯出门。
钟离鹤白没办法只能去找丹修请教长头发的秘诀,最后成功地帮助师妹获得理想头发。
小师妹很开心,他正在帮她梳头发时,她突然扭头亲了他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这么亲近。
他当时还不太懂男女之情,却也感到一种莫名的羞涩。
他红了脸,小师妹哈哈笑着说他害羞了,说这是凡人表示喜爱的方法。
他想为自己辩解,可是他在小师妹面前一向嘴笨,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他被说中了。
羞涩中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那种情绪随着时间流逝就像是一棵树一样在他身体里野蛮生长,他控制不住,他迷茫无措。
小师妹从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在他的眼前慢慢长成一个漂亮的姑娘。
他也长大了,他高了很多,洞内用来记录他们身高的墙壁见证他们的成长。
可他不喜欢长大。
小师妹十四岁时突然要另开一个洞府。
钟离鹤白不明所以,他那日练完剑就听到这个消息,怔愣许久急急地跑回去。
他回到洞府时,小师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
看见他时,神色没什么异样,依旧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小师兄,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钟离鹤白看着她的笑脸,突然很愤怒,他不是一个喜欢生气的人,也鲜少体会生气的情绪。
他一时也不明白自己是生气还是什么,只觉得胸膛空旷,剑风在里面疯狂乱窜。
可小师妹还在笑。
她知不知道,她搬出去就是要离开他。
她肯定不知道,小师妹最缠小师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小师妹怎么可能离开小师兄。
肯定是有人和小师妹说了什么。
他舔了舔唇,哑着声音道:“师妹,是谁让你搬走的?”
小师妹疑惑地道:“是我自己要搬的呀,小师兄,我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
小师妹在凡间待过一段时间才被带回来,她知道很多东西。
可钟离鹤白不是,他从有意识起就在这里。幂幂之中在等一个人。
他不明白男女有别。
师妹是他养大的,为什么长大了就不可以在一起。
他讨厌长大。
钟离鹤白咬着唇,固执地拉起她的手腕。
“不走。”
为什么不走,他也不知道。
小师妹觉得奇怪,甩开他的手道:“我只是去另一只山头,又不是死了。小师兄怎么这么……”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因为小师兄眼眶红了。
小师兄皮肤白的过分,眼眶一红就十分明显。
青棠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小师兄哭了。
青棠十分茫然,在她看来不过就是长大了,住在一起不方便,换个地方住,大家还是在一个地方啊,只是远点而已。
可对于仙人来说,这距离不过施个法术就到了。
怎么搞得像是生死离别。
可是看着小师兄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青棠心中色心蠢蠢欲动。
她心一软,凑上去亲亲小师兄带着泪珠的脸蛋,轻声哄着,不哭不哭。
小师兄长睫湿润,浑然不知道他眼前的小师妹在光明正大地占他便宜。
他抬起指尖紧紧地拉住她的衣袖。
“不要走。”
青棠沉默几秒,干脆利落地点头。
行,不走就不走。
其实在这里也挺好,她绝对不是为了美色。
十七岁时他们一起去除魔,那是一头奇怪的魔兽,不能说是强大只能说是无耻。
这是魔兽名字叫做狐魅,特别喜欢拉漂亮男人女人进入它独创的空间演戏,这演的可不是什么正常戏,它专爱看人演一些动作戏,就是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或者一些精彩的感情戏,比如狗血的替身剧情。
而且因这只魔兽很弱,所以某方面得天独厚,那就是进入它的空间,一时半会出不去,而且灵力什么也用不出来。
只能演一场让它满意的戏份,它才放你离开。
他们当时以为是梦魇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东西,主要这东西十分稀少,谁知道这么巧,他们就碰上了。
于是他们两个就猝不及防地就被拽进去。
青棠再睁开眼就成了一个待嫁的新娘,而小师兄顺理成章成为新郎,两人在这个怪异的空间里拜堂成亲。
小师兄牵着她的手起了一层汗,她以为他怕,低声安慰,反手握紧他的手。
小师兄的手修长冰凉,可能是穿的太多了,握着驱热很舒服。
如果这时,青棠掀起带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小师兄嘴角扬着的笑仿佛间都要融入旁边那些幻化出来的假人。
他们好像真的在成婚一样,所有人都在祝福。
钟离鹤白握着那只手,心里所有的一切恍若拨开乌云见天日。
他看清自己的心。
他希望这场婚礼是真的。
他和小师妹结成伴侣,从此少年游共白头。
青棠又不傻,主要是小师兄很不会藏自己的心里想法。
掀开盖头准备洞房时,小师兄的心思被她看的明明白白。
青棠沉默几秒,小师兄试探着在她允许的目光下轻轻地在脸颊上落下一个十分轻柔的吻。
像是亲一片云似的,怕一亲重它就化开了。
小师兄蜻蜓点水,如同被烫到一样倏地收回唇,眼睫轻垂,揉着发红耳尖,眼神飘忽地说:“师妹说的,喜爱时便会以这种方式表达。”
青棠笑了下,朝他勾勾手指。
在小师兄猝不及防间扯着他的衣领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小师兄懵懵地瞪大眼睛。
“我有没有和师兄说过,特别喜爱时,是以这种方式表达的。”
小师兄怔怔地看着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眸中柔光。
“我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
他摆着一张懵懂无知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出害躁的话。
青棠不知道该说什么。
稚子之心的小师兄既单纯又不单纯。
“好了,洞房花烛我可不想让人盯着。”
“洞府花烛。”
小师兄眼眸发亮,抬手一挥,空间支离破碎。
他们两人穿着红色耀眼的嫁衣张扬地回了宗门,惊动一众人。
彼时师尊已经离开,大师兄执掌宗门,二师姐也还在。
小师兄认真脸,“师兄,我和小师妹要结成伴侣,你快些准备。”
大师兄一脸你真是孝死我的表情,麻木着脸认命地去帮他们准备。
二师姐青虞微笑着对他们竖起大拇指。
青棠捂脸。
在一众神色各异的弟子们眼下,她恨不得找一个地洞埋进去。
小师兄如愿和自己最爱的小师妹结侣,那一刻他喜欢长大。
小师妹喜欢喝酒,他很会酿酒。
小师妹喜欢好看的发型,他会各种各样的发型。
小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粘人了。
青棠是一个很潇洒的人,成婚后总是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事实上她和小师兄其实没怎么变,只不过比以前多了些亲密关系。
少年游,共白头。
此生不负钟离鹤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