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带动着齿轮,大齿轮带动小齿轮,如此多重传动之后,生牛皮制成皮带带动着带轴转速极快,而随着带轴的转动,在一台木制的简易车床上,一根长达近七尺的松木在削刀的削旋下被迅速削圆。
“砂模铸造的模型分类可以采用木模,而木模的种类各有不同,各种木材皆可,不过因为木材的区别,模型的寿命也各有不同,如果用寻常的白木,寿命约只有几十次,且易变形,使用松木的话,其寿命应在500次左右……”
其实砂模铸造中所用的木制模型最好的木材是桧木,其使用寿命大约为2000次。之所以称其是最适合制模的木材,是因为其耐湿性强,且材质较轻软,耐韧性强,因此远比松木更适合制模。
不过桧木远在台湾,在大陆并没有分布,尽管桧木于台湾分布非常广泛,而且大都是高达数十米的巨材,但是这种木材并不适合造船,或者说不适合制造船身,因为其材质轻软,而火炮时代的船身要求用硬木,北美白橡、红橡才是最好的造船原料,至于桧木只适合制造甲板,而且还是日本为了替代铀木进口,降低造船成本,才采用台湾桧木作为军舰甲板的主要材料。
“等以后去了台湾,先用采伐桧木制模吧,至于造船,还是要用橡木……”
在木制帆船时代,白橡以及红橡的优良造船木材,欧洲战舰除了橡木外。其次用的木头是古巴桃心木和印度柚木,橡木除了硬度高的之外做战舰还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木屑少,。当然造船的木料并不是越硬越好,硬度、韧性、加工性都要达到一个平衡,而橡木恰好完美的达到了这种平衡。所以在钢铁军舰之前,一直被广泛应用于战舰建造,在木制帆船的时代,木材供应甚至制约着海上力量的发展。就像现在,如果朱明忠想要发展海军就必须要解决橡木问题。
“可以用蒙古栎,听说远东地区……”
至于蒙古栎则是一种与白橡实际上就是同属木材,在远东滨海地区分布极为广泛,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在读大学时,一位室友对帆船的爱好,在两人的聊天中使得朱明忠多少了解一些与造船有关的知识,自然的也了解到了木材等方面的知识。
“似乎现在想这些有点太远了,眼前的事情还没有办好……”
心里这般自言自语着,朱明忠看着慢慢成型的木制炮身,在炮身慢慢成切削成型之后,再加装木制的炮耳之后,这个模型就会完工,从而可以用作铸造大炮。
制模时将两个长度超过八尺的砂盒装满铸砂,在工匠将木制的模型装入砂盒后,又将下砂盒翻过来,然后将上木模对正放到下木摸,接着合上砂箱,随后插出了一个个直径至多只有5毫米的排气孔木体。
在工匠们忙活着的时候,注意到他们是装砂时分别从两堆砂间取砂,于是朱明忠从一旁抓起一把混合砂,然后问道身边的戴苍。
“这些混合砂好像有不一样啊?”
“回经略,确实如此。”
尽管砂铸法出自朱明忠之手,但是在兵器厂试验过程中,戴苍却已经根据其特点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来。
“现在所使用的混合砂是经过多次试验制成的混合砂,86%的河砂,10%的粘土以及4%的水,而这些混合砂又有着其不同,分成两种类型,其内层是用细砂,它的特点是表面质量好,铸件表面光滑,但是细砂的排气性差,所以不能全用细砂,只用内层厚约一寸,而外层则全是粗砂,尽管粗砂表面质量差、粗糙,但是其排气性好,因此将其作为外层,两种铸砂混用外粗里细,既兼顾了表面的光洁又保证了的排气性能……”
戴苍的回答让朱明忠点头说道。
“葭湄,像这样的铸炮术,我看可以编写成册,这样也好供将以后总结,用多少砂,砂的粗细等等……”
尽管并不赞同后世一些激进的学者有关中国古代只有技术没有科学的论点,但是朱明忠并不否认,中国古代对于技术总结往往局限于经验,而不是科学的系统性研究,就像制铳一样,众人只知制铳宜用闽铁,而无人去研究为何闽铁最为适用,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人们往往只局限性以经验作为依据,而不是寻求原因,而这正是技术无法最终演变成科学,进而无法发展成为科学门类的原因之一。
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一要求,甚至更特意强调道,要尽可能使用白话,并且不能使用任何夸张之词。
“……断不能像《西法神机》中那样“铸百得一,即为国手”这种夸张的说法,列入中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有事实作为依据。”
“经略所言极是,这“铸百得一,即为国手”委实太过夸张,虽说泥范铸炮废品颇多,但也不至于如此,以下官于南京铸炮所看,铸十既可得之五六,铸百得一,不过是吹嘘之词……”
因为了解经略使的脾气,知道他对像“铸百得一,即为国手”、“糜烂十里”之类的夸张言语可谓是深恶痛绝,甚至于树杰曾因于军中记录“日行千里”而被经略使下令着绕城跑了整整一天,以验证其是否能做到“日行千里”,所以戴苍等人,尽管对于不能于中发挥个人文采,但谁都不愿触及这个逆鳞,唯恐像于树杰一般非得验证一番不可。
“除非是做诗做词,百业最忌夸张之词,无论各行各业,皆讲究数字精准。就像税赋额收一样,断不能有丝毫偏差……”
来到这个时代,与众人的接触之中,朱明忠最深恶痛绝的就是文人的夸张言语,在他看来,正是这种“文学”上的夸张,断送了中国古代科学,使得后世出现了所谓的“古代中国只有技术而无科学”的论点,原因正是因为那些古代的科学着作中几乎没有科学的数据,有的只是文人洋洋洒洒的夸张偏实的文字。
现在挽回这一切都还来得急,就像在混合砂配制,甚至就连捣砂的木锤重量,都被朱明忠要求记录下来,而不是仅仅凭着经验。
经验,对经验不断的进行总结研究,最终就会形成科学!
在范箱装满混合砂,工匠们又用木锤将混合砂捣实、刮平之后,才分开上、下砂箱,随后又分别取出上、下木制模型。在完成这一切之后,那引起工匠们又小心翼翼的用生铁铸成的型芯放入盒中。
“经略,这型芯由铁铸成,外压一层半寸厚的细砂……”
因为是第一次用砂范铸炮,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戴苍、徐又铮两人都是于一旁指挥着。指挥着他们安装浇铸口上方固定型芯的十字铁栓以及木制转杆。
“经略,往日所用泥模法,就是先制成一个圆柱形的形芯,再制作一个外范。将型芯外范合体后再进行浇铸,最后再经过齐口、打磨、钻火门,一门大炮才算制成,其外范和形芯用土制成,缓慢阴干之后,其范坯硬,所以安型芯简单。但现在所用砂范却相对较软,所以需要多个固定型芯的十字转杆,而且每个转杆,都需要与砂箱相连……”
固定型芯的十字转杆与透排气木体一样,都是由细柳木制成,在铸造时可以直接烧融于铁水之中,即便是21世纪,往往也是如此固定型芯。对此,朱明忠点点头,然后看着工匠将上将下砂盒用螺栓加以固定之后,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其吊入于一个巨大的木箱被置深达七尺的土坑之中,木箱顶端的浇铸口正对上方流淌铁水的铁槽。
“经略,若是砂铸之法成功的话,自此之后,我忠义军将再无须考虑泥范铸炮!”
徐又铮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作为炮兵主管的他,一直都苦于军中的火炮不足,但是铸炮的困难,他又未尝不知。
“旧时所用泥模非一月不能干透,若是碰上冬时雨雪阴寒的天气,晴天极少的情况,则非三两月不能干透,若是泥范不曾干透,湿气又会导致炮身出身沙眼,铸炮可谓是极其费时费力,而这砂范法,绝无此种弊端……”
其实优点并不仅仅只是如此,曾经于南京监管铸炮的戴苍很清楚,在过去使用泥范铸炮时,会面对的种种问题,当然,这会他并没有说,毕竟要等到火炮铸成之后,这砂范铸炮才算是功成。
“启秉经略,可以开铸了!”
戴苍的话,让朱明忠点头说道。
“开铸吧!”
随着一声叫喊声,那边的铁水从铁炉中流淌出来,火红的铁水沿着铸槽一直流至砂箱顶端的浇铸口之中,那铸孔入不时的升腾着些许热气,甚至就连同砂箱处,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一千两百余斤铁水便浇入砂箱之中,在完成铸造后,朱明忠特意吩咐道。
“等几个钟头,待它自然冷却之后,再打开砂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