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民不与官斗，官绅分裂对立
当夜，西安官府派出去向当初从粮仓里买了粮食的士绅收粮。
结果是，几乎全都无功而返，总共收回来了区区不到千石粮食。
是一些根基差胆子贼小的士绅，见官府来人，乖乖交回了粮食。
这个结果相比官员们的预期，相差太远太远。
也让官员们心里生出了无边的怒火。
麻蛋，平时对你们照顾有加，为你们侵吞土地压榨百姓提供了诸多方便。
这时候老子都遇到生死存亡危机了，你们这群贪婪的混蛋竟然见死不救。
官员们无不怒骂。
这个天下名义上是属于皇帝的。
但是事实上的统治者却是朝廷各级官员以及遍布全国的士绅。
皇权不下乡，所以，官员的统治对象也大多局限于城池和乡村的士绅。
而真正统治基础百姓的主要是士绅阶级。
而官员们想要维持治下的安稳和保证税收，就必须要与真正的基层统治者士绅们合作。
不然，官员们就难以收上税收向朝廷交差，也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治下安稳的环境。
士绅们在乡村有名望，有大量田产能够豢养家丁，底层百姓力量弱小无法与士绅斗。
而士绅的数量又要比官员多得多，所以能够协助官员们统治辖下区域。
正是因为朝廷配置的官员数量太少，让天下真正的统治权力被广大士绅集团给窃取了大半。
但是士绅们的地位权力保障又需要依托朝廷和各级官员，所以也要维持朝廷的权威。
也要与各级官员们打好关系，获得朝廷各项名义的支持。
以便于他们巩固扩大他们的地位和权力，展开对底层百姓的压榨。
所以，正常情况下，各地的官员们与辖下的士绅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相互给予帮扶和方便。
两个群体相互合作，官员给予士绅们各项名义的支持，在刑法上给予士绅关照和庇护。
然后士绅们协助官员收税和维持治安稳定，让官员可以轻松做官。
同时，两者一同联手合作压榨百姓，一同瓜分享受压榨百姓所得的民脂民膏。
正常情况下，官员与士绅就是一对天然的盟友。
两者之间几乎不会出现分裂对立的情况。
这对于两者都不利。
但是，现在，西安的官员与士绅之间就面临着非正常情况。
因为陕西来了一个不太正常的总督。
这个总督不追求个人享受和利益，与当地官员不合群，是个异类。
而更要命的是这个总督根基雄厚，刚刚剿灭了十几万的匪寇，手下有一群精兵悍将。
总督名义上又是西北的最高统治者，手里又有实力。
以前那一套拉拢腐蚀，欺上瞒下，设置统治障碍的手段在这位总督面前基本失效。
若是这位总督要施展强硬统治手段，这些官员们几乎扛不住。
所以，只能屈服。
而在这个关键时刻，官员们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竟然伸手将总督的赈灾粮食给贪墨了。
这还了得？纯粹就是作死行为。
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官位，保住自己的家族和家族财产。
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
在个人以及家族的生死关头，什么盟友都顾不得了。
再说了，从古至今，盟友都是拿来卖的，只要收益足够弥补卖了盟友的损失。
而眼下，卖掉自己的盟友所能够换来的收益明显是很值得的。
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好好沟通不行，官员们就准备来硬的。
在名义上，官员们对士绅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而且此前为了预防匪寇南下攻打西安城，又从附近的卫所中征调了大批卫所士卒。
弥补了官员们在平时势单力孤的缺陷。
而此时士绅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也顾不得上面的官员盟友们了。
反正对于士绅来说，他们真正的盟友是各个官职所代表的权力，而不是官员本人。
这批官员挂掉了，但是官职本身是依然存在的。
到时候朝廷还会换一批新的官员来上任，再打点一番修复之前的裂痕就好了。
双方由共同的利益联系在了一起。
当各自的利益产生冲突时，自然也会分裂。
既然联盟已经破裂，而且双方之间有着巨大的利益冲突，那就不用留手了，还得下狠手。
只有你死，我才能活！
而平时由于官员们给予了士绅诸多便利，手里自然也掌握着士绅们不少的罪证。
原本这些罪证都是士绅们的胜利果实，让他们能够享受在法律面前的特殊待遇。
现在这些罪证却成为了士绅的毒药，追命索。
第二日，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官员们彻底撕破了面皮。
调动了大批征集而来守城的卫所兵和官府衙役，拿着各种罪证，扑向了西安的各个士绅之家。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要往死里整。
官府衙役和卫所士卒们来到士绅府邸或者庄园后，直接破门而入。
当场宣读了官府出具的抓捕理由以及士绅的罪状。
然后直接暴力拿人。
但是，士绅们也不是好惹的。
在城外的庄园内，士绅有着大批的田亩，这些田亩租赁给了大量的佃户打理。
同时也豢养了许多家丁护院。
所以在许诺了许多利益后，召集了自家的家丁与佃户们组织起来，与官府衙役和卫所士卒们暴力对抗。
一时间，原本还一片太平的西安，便陷入了血雨腥风之中。；
匪寇没有来，反而是官员与士绅们起了内讧。
但是，士绅所组织的佃户壮丁与家丁护院在战斗上，与卫所兵还是差了一个等级。
而且卫所兵武器装备完整，家丁护院和佃户壮丁许多都拿着锄头菜刀对抗。
虽然能抵抗一时，但是终究不是卫所兵的对手。
僵持一段时间内，士绅的庄园终于还是被卫所兵和衙役们攻破了。
士绅老爷以及家属们纷纷被擒拿抓获。
除了粮食不能动以外，士绅家里其他的金银细软，卫所兵和衙役们是能拿多少拿多少。
反正这些东西，官员们现在也暂时不敢拿，拿着烫手。
还不如分给那些卫所兵一些，激励他们与士绅对抗。
而那些佃户与护院，则被组织起来运粮食，把士绅庄园内粮仓中的粮食全部运到西安城内的各个粮仓中。
原本空旷的粮仓，正在不断的被城内外的运粮队源源不断的运送粮食填满。
郑崇俭也非常忙碌的亲自到一个个粮仓点验已经堆满了的粮食。
这些粮食怎么来的，郑崇俭很清楚。
都是官员们对士绅进行强行抄家抄来的，不知道这两日西安有多少士绅家破人亡。
但是，郑崇俭并不关心这些，只要粮食到位就好了。
而且这些士绅哪一个又是真的无辜呢。
而总督大人接下来要赈灾，而赈灾也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
朝廷赈灾只能救济灾民一时，还要想办法让灾民们有生计，能够自给自足才是根本。
朝廷也不可能一直提供粮食养活这些灾民啊。
而这次西安官员们举起屠刀向拥有大量良田的士绅下手，正好也能空出大量的良田来。
这些士绅所有的良田可都是上好的肥沃土地啊。
即使旱灾之下，这些士绅所有的田亩也有沟渠，水源充足，可以安排不少灾民了。
虽然士绅的土地也有佃户们种植，但是挤一挤，还是能再分出不少土地安排灾民的。
就这样，在官府的暴力镇压之下，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士绅们并没有太强的抵抗力。
整个西安府城内外的士绅几乎被清扫了大半。
而这一切都与孙总督和皇帝没多少关系。
都是当地官员们自己干的。
但是，最终的胜利果实，却落入了孙总督手里。
最终收回来的粮食数量甚至不止原本丢失的两百二十万石，而是将近四百万石。
远在北方安塞的孙总督和京师的皇帝暂时还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