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士绅 官员 土地 税收
“朕问诸位爱卿一个问题！”
“我大明为何会从开国时的强盛一步步的走向了衰弱？”
朱由检没有按照议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又问了一个与今日要讨论的议题不太相关的问题。
大臣们也被皇帝陛下的这个转折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大臣们觉得陛下的这个问题与今日的议题应该是有关联性的。
最后陛下的问题应该还会绕回到今日的议题上来，所以大臣们想到这里也就不太奇怪了，与陛下讨论问题总是会将问题一点点的剖析的那么深刻。
“回陛下，臣以为，我大明之所以逐渐衰弱主要在于国库收入不丰，从而给予军队的供给缺乏，进一步导致了军队战力不断减弱。”
崔呈秀回道，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新鲜，这个答案其实就是上次议题讨论出来的结果。
崔呈秀其实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因为暂时还摸不清楚陛下接下来具体要讨论什么样的问题，也只好暂时顺着皇帝的问题给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答案。
其他大臣其实也是如此想的。
“国库收入不丰，且年年下降，军队战力不断减弱，这些都是大明衰弱的表象，都是结果。”
“那么，朕问诸位爱卿，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国库收入不丰呢？”
朱由检接着崔呈秀的回答继续追问道。
其实皇帝陛下的这个问题也不新鲜，上一次也讨论过，就是因为大明官府力量过于单薄，税收还要依靠士绅们协助，导致朝廷能够收上来的税收太少。
而解决办法就是朝廷在广大乡村再设置一级乡级官府，来替代士绅们对于广大乡村的实际统治。
皇帝陛下问道这里，大臣们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
虽然陛下最开始的问题很大，高屋建瓴，但是现在又一步步细化到了士绅的问题上来。
“回陛下，因为朝廷各级官府力量薄弱，需要依靠广大乡村的士绅来协助官府进行对乡村的管理和收税，而这其中就会存在许多问题，从而导致了朝廷能够收到的税收不断降低。”
黄立极回道，虽然黄立极的回答看似也并不新鲜，但是其中也有一点是之前商讨的时候所没有详细讨论的。
那就是黄立极回答中所提到的其中存在的许多问题。
之前是因为决定要设置乡级官府来完全替代士绅对广大乡村的管理，所以就没有进一步详细的讨论士绅们在实际统治广大乡村时存在的问题。
因为士绅即将完全被取代，所以此前也没有讨论的必要。
但是，眼下朝廷所设置乡级官府的计划实施遇到了大问题，士绅们在广大乡村依然具备强大的影响力，导致朝廷设置的乡级官府形同虚设。
那么，现在对于士绅的问题也就需要拿出来详细讨论一番了。
其实对于士绅的问题，大臣们是不太愿意面对的，内心中下意识的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因为这些大臣原本就是大明士绅中的一员，通过科举获得能够做官的功名后，入朝则为官，致仕返乡后则为士绅。
但是今日陛下显然是要详细的讨论一下士绅的问题了，黄立极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皇帝的意思主动配合一些。
从黄立极的回答中，其他大臣们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面色凝重起来。
看来今日与陛下的这场讨论并不那么轻松了，纷纷打起精神。
“黄爱卿说的很好，朝廷之所以税收收不上来，甚至每年还逐渐降低，主要的关键就在于协助官府收税以及管理广大乡村的士绅身上。”
“不知有哪位爱卿可为朕解惑，为何有朝廷给予丰厚有待的士绅们的协助官府，朝廷的税收还这么少，而且还不断减少，问题到底是出在官府身上还是士绅身上？”
朱由检继续追问道，一点儿也不给大臣们喘息的时间。
对于皇帝陛下这个已经触碰到了大明深水区的问题，大臣们感到很棘手，并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这个答案实在是不是轻易能够说出来的。
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朱由检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有些话必须要大臣们主动说出来，不能由他这个皇帝来说，效果不一样。
“回陛下，臣以为，朝廷官府和各地士绅们都有问题。”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殿中的沉默氛围，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毕自严。
见有人主动出头了，其他大臣们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也更加紧张起来，终于要来了。
毕自严其实内心对于这个问题也很回避的，但是经过上一次被皇帝陛下点拨之后，毕自严的心胸开阔了许多。
不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和立场看问题，而是要站在更高的角度，更加公正的立场来看问题，这才是对朝廷负责任的做法。
“毕爱卿请说，朕洗耳恭听！”朱由检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道。
“回陛下，首先是士绅方面，士绅们因为拥有着朝廷给予的优待，享有免税的特权，而且士绅们也拥有着入朝做官的资格。
“正是因为如此，在各地会有不少百姓们为了避免重税，从而愿意将自己的土地主动投献到士绅名下，这些百姓只需要向士绅们缴纳比朝廷更少的钱粮就能避免朝廷的税收了，这就导致朝廷能够收税的土地不断减少。”
“此外，士绅们因为拥有的土地更多，所以手中掌握的钱粮也就更多，对于灾害的抵抗力更强。在各地百姓们遭受灾害青黄不接的时候，士绅们就会拿出自家的钱粮来低价兼并百姓们手中的土地。”
“而被士绅们兼并的土地自然也会从朝廷的黄册上消失，也就导致朝廷能够收税的土地进一步减少。”
“但是，朝廷给予不同的功名的免税土地其实是有限的，但是各地士绅们却并没有按照朝廷免税的土地额度来执行，没有将自己拥有的远远超过了免税额度的土地向朝廷交税。”
“这就是要涉及到官府的问题了。”
毕自严面色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根本就没有要美化和隐瞒的意思。
直接揭开了士绅们在各地公然大肆兼并土地的丑恶面纱。
群臣们听着也是有些胆战心惊，不知道陛下对于这种现象又会何等震怒。
不过皇帝陛下只是在安静的听着，并未打断毕自严的阐述。
“正是因为有着各地官府官吏们与士绅的相互勾结，帮助士绅们从朝廷黄册上勾划掉许多在册土地，将很多土地都变成了隐田。”
“而各地官吏们之所以会与当地士绅勾结，原因有多方面，但是核心还是因为利益。”
“在这个过程中，士绅会给予当地官吏们一些钱财上的好处，同时在维护处理乡村问题上，士绅们还会给予当地官员更多的配合，让官员们可以更加轻松的做官，而且还能得到更好的政绩评价。”
“还有就是，官官相护，或许在官员治下的士绅家中，就有在朝廷其他地方为官的人，他们相互照顾，不仅能够让他们的仕途更加顺利，同时也能让自己老家的土地也越来越多。”
毕自严在没有人打断的情况下，终于将自己的话一口气全部说完了。
毕自严话音落下，群臣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皇帝陛下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