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供着两盆茉莉,浓郁的香气非但没有舒缓心绪,反而让人更加焦躁。
贞太妃蹙着眉头,微微不悦:“还没有消息吗?”
“回太妃的话,只看到早起瑞明王府的马车出了城。叶城那边却还没有消息……”蕾祤不安的说。
“放心吧,老九一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太后就着婢子袭悦的手进来,脸『色』温和。“他自幼就学功夫,骑『射』每每都是第一。且也不是头一回应战了。说不定他的失踪,只是麻痹敌人的计策。贞太妃,你且放宽心就是。”
贞太妃起身行礼:“承您贵言。”
“坐吧。”太后微微一笑:“我在你这里叨扰也有些日子了。成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实在无需多礼。”
“多谢太后体恤。”贞太妃慢慢的坐下来,却满脸愁容。
“听说瑞明王妃也出城了?”太后将信将疑的看着贞太妃的眼睛。“还是直接从岑相府出的城。”
“是呢。”贞太妃颇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与凘辰没那么深的情分,倒是不想她一得到信儿就去了叶城。唉,难为她了。”
听贞太妃的意思,似乎是挺满意岑慕凝的。太后微微虚眼,笑容里透着两份羡慕:“还记得先帝在的时候,带着咱们一众姐妹狩猎。偏是你、我最不服输,所获猎物不输那些男儿。当初骑得马,『射』得箭,如今连眼神都不好了。是野兔还是獾子都未必能看清。”
贞太妃随声附和:“可不是么。年轻的时候还做做刺绣什么的。如今这双眼睛,就连穿针引线都费劲。到底是年轻好。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两个人嘴上说着没有边际的话,却各怀心思。
“启禀太后,瑞明王妃的马车在城外的山坡下遭遇伏击,人不见了。”
进来的内侍监脸『色』发白,跪在地上便这样禀告,着实吓着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贞太妃顿时就明白了。是有人故意引瑞明王妃出城,再将其诛除。而这个人兴许此刻正坐在自己身边。
“禀告了皇上没有?”太后微微蹙眉,眼底迸『射』出清冷的寒光。
“回太后的话,已经去禀告皇上了。”内侍监如实的说。
“那就好,但是也不能都指望皇上身边的人。”太后若有所思的说:“这样吧,你再领些人配合他们一块寻找。只要还没有最坏的消息,就尚存生机。越早找到越稳妥。”
“是,奴才这就去办。”
“这话是怎么说的。老九才出事,就连王妃也跟着遭殃。看样子,这次叶城的事情也多半是冲着他去的。”太后故作清高的说:“也不知道老九是得罪了什么人。不过贞太妃啊,你也别太担心。皇上的羽林卫都出动了,必然能安然无恙的将他们救回来。”
“有太后这句话,我便宽心了。”贞太妃强忍着心里的不满,温柔的迎上太后的目光。“但愿凘辰与他媳『妇』都能化险为夷。”
城外,南山脚下。
马车已经被焚毁,残害看着就触目惊心的。
羽林卫一遍一遍的沿着山坡寻找失踪的瑞明王妃,可惜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岑慕凝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瑞明王府中,满是毒蛇的那间厢房里。正喝着最好的雄黄酒,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妃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和主子取得联系。”青犁皱眉道:“主子的意思依然没变,还是请您留在王府里不要外出。”
这一点和岑慕凝不谋而合。虽然在相府的时候,她是打算去接应庄凘宸,博个贤妻的美名。但细细一想,这样做非但不能帮忙,反而只会添『乱』。倒不如听从他的安排。
“如此也就能在府里等了。”岑慕凝有些灰心的叹了口气。
“王妃别恼,您让奴婢去做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今晚,相府就会有一出好戏。”青犁唇角微微上扬:“等您能出府,自然就可以去热闹。”
“也好吧。那个被你打晕的家奴醒了吗?”岑慕凝微微皱眉。
“还没,不过也就是一盆水的事儿。”青犁饶是一笑:“不如把他带来这里接着问。”
“也好。”岑慕凝宁心里也是好奇的,母亲最通『药』理,汤『药』有毒,她如何能闻不出来。就这么被隋氏和郭氏给算计了。
贺然在这里被泼醒,差点又给吓晕过去。“大……小姐,您还是杀了奴才吧。”
“在相府你有你的顾虑,我能明白。但此时可是在瑞明王府。现在晌午了,你从昨晚跟着我之后就失踪,即便现在送你回去,你觉得隋氏能饶了你吗?若你肯将什么都说出来,我马上让人去接你的亲人,给你们另择一个安全的地方安身。隋氏之后会倒霉,也就没有功夫浪费在你们身上,想不想活,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奴才说。”贺然明知道没有退路,自然就不再抵抗了。“其实给夫人用的『药』,一半是郭氏添进香炉里去的。那种『药』有淡淡苦涩的气味,混在夫人最喜欢的百花香里,就不那么明显了。而喝下去的另一半,根本无『色』无味。两者缺一不可,混在一起就能奏效。”
岑慕凝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浮现当晚的情景。母亲就是这样被他们算计的。
贺然说完这番话,满脸疑『惑』的看着岑慕凝:“大小姐,新夫人心机很深,早在刚入府就知道安『插』奴才为她所用。这些年都不曾『露』出马脚,奴才真的很好奇,您到底是怎么知晓此事?”
“若是一直谨慎下去,我必然不知。”岑慕凝笑容寡淡的看着他:“可人无完人,总有她最得意的时候。一旦失去了谨慎,也就容易被人察觉了。”
“青犁,按照原先计划好的,送他走。等解决了隋氏这笔账,再说。”岑慕凝心里郁闷,眼眶微微泛红。
冰凌走上前端了一盏清茶:“小姐别难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的人心,哪里是这么容易看透的。”
“当初她一直在母亲身边尽心尽力,待我又和慕媛一样好。母亲走后,我甚至将她视作最亲近的人。而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半分真情。这样的人,比直接拿刀子捅你的还可恶。”岑慕凝收起了悲伤:“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
夜幕降临,偌大的皇城城门紧锁,如临大敌。
寻常百姓家这时候都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却唯独丞相府邸仍然不能安宁。
“什么声音,还没找到这声音是从哪来的吗?”隋妙满头的冷汗,才刚刚沐浴完,浑身上下的冷意就把沐浴带来的温热一扫而空。
“人,人你们找不到。事情事情也办不好。当初褚氏与郭氏为夫人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这般怠慢。现在轮到本夫人,怎么就这么不安生了?”隋妙气的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紧闭的窗户:“还不快去找。”
袁龙应了声,就领着手下的人去寻找。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三小姐被人扶着过来。
“夜风凉些,三小姐您才醒,怎么就这么过来了。当心身子啊。”
岑慕媛冲她略点了下头,脸『色』略显慌张:“我有些事情要和母亲说。”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时候,隋妙正在更衣。
“那个奴才这般不长眼,门都不敲就敢往里闯?”秋玲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是我。”岑慕媛的声音有些轻:“我特意过来看母亲。”
“慕媛?”隋妙有些担忧:“你怎么来了,不是身子才好嘛?”
她让人被往那『药』里添东西了,果然慕媛很快就清醒了。这也好,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总是不能下狠手。
“母亲,我房里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岑慕媛担忧的不行:“听说您这里也不安静。我就特意过来看看。”
“是啊。”隋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竖着耳朵听。“你听,那嘶嘶的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叫人心里怪不安的。”
“母亲我怕。”岑慕媛快走两步贴在了她怀中。
这孩子忽然扑过来,让隋妙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这些天,她都瘦成这个样子了。“别怕没事的。慕媛,只要你答应母亲不要再胡思『乱』想,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嗯。”岑慕媛刚点头,就听吧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头顶滴下来。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往那梁上看了一眼,登时吓得面无血『色』:“鬼!有鬼!鬼呀!”
隋妙被她猛的一推,身子撞在墙上,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果然看见一缕漆黑的发丝:“岂有此理,谁在这里装神弄鬼!还不快……”
她正要秋玲下命令抓住那奇怪的发丝,忽然一滴血水掉进她的眼睛里。呛人的血腥气伴随着眼睛的不适,她的心也开始慌起来。“快叫人来,秋玲快……”
“来人啊……”秋玲刚叫出这三个字,就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喉咙。“啊……唔……”
“是郭氏!是郭氏的冤魂,是郭氏的冤魂来索命了!”岑慕媛惊叫出声:“恶有恶报,恶有恶报,母亲杀了郭氏,郭氏来复仇了,郭氏来复仇了!”
“闭嘴!”隋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奔过来一巴掌打在岑慕媛的脸上:“这世上哪有鬼,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世上怎么会没有鬼呢……”
一双冰凉而生硬的手,忽然绕过隋妙的脖颈:“好久不见了,四姨夫人!我特意来找你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