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妍心底生出无力感,她感到婆婆的态度很是决绝,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同他们相认,她想不通。
“常妈妈,我们苟延残喘这些年,还以为不会再遇见故人了,能再相见是命中注定啊,可你为什么不肯同我们相认?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郭妍说着声音压低,皱起了眉头,目光里满是关切。
婆婆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年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压抑着胸膛里翻涌的情绪。
“你……你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总是说些胡话,你快走吧,我不叫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往外抽。
“常妈妈……”郭妍无奈地叫了一声。
这时,忽有脚步声传来,婆婆没注意到,习武的郭妍却听得十分清楚。
脚步声轻快,很快便到了院门前,下一瞬就要踏进院门来。
常离离今夜也回来得很早,自然是记挂着捣鼓昨日静梅给她买回来的东西。
今日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很好,打造兵器的疲惫之感也荡然无存,早上哼着小曲去,晚上仍是哼着小曲回来。
她踏进院门便看见婆婆站在院中,有片刻的怔然。
“怎么了婆婆?”她窜到婆婆身边好奇询问。
婆婆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没事,你累了吧,快进去歇着吧,我刚泡了茶在屋子里呢。”
常离离狐疑地蹙眉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和谁说话。”
说着她转身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婆婆笑得有些勉强,拉过常离离道:“哪里有和谁说话,不过自言自语罢了,年纪大了,就喜欢瞎唠叨。”
常离离撒娇似的挽住婆婆的手,亲昵地道:“我就喜欢听婆婆唠叨,以后你别自言自语了,把话都留着说给我听。”
婆婆忍不住笑了,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却是由衷地开心,笑得眼中泛出了晶莹来。
“你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哪能跟着孩子似的总是围着我转呐。”她动容地道。
常离离愣了一下,脸不自觉地红了,嗔怪地道:“婆婆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
她越说声音就越发地小了,眼睛也不禁瞥了一下院中的石桌,不久前孟聿修还坐在那里,问她什么嫁给他,做他的将军夫人。
她的脸霎时红得像个柿子,心跳也跳得厉害,不知为何当时不觉着,现在想起来,孟聿修当时的样子,真是魅惑众生。
那模样,和楚墨煜相比,还多了几分风韵。
婆婆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道:“你这孩子,哪有姑娘长大了不嫁人的?现在你有了好归宿,婆婆心里高兴。”
常离离逃也似的松开了婆婆的胳膊,红着脸往屋子里冲去,嘴里还嚷嚷着:“婆婆你说什么呢!什么好归宿!”
郭妍站在围墙外,听着常离离和婆婆的说话声,呼出一口气。
方才常离离迈进院子的一瞬间,她松开了婆婆的手,足尖轻轻一跃,便跃过了围墙,到了院墙的另一边。
这次来什么也没有问出来,郭妍很不甘心,但无可奈何,只能下次再来询问了。
院墙外是一个清冷干净的小巷,她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却总觉得如芒在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蓦然转头,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她狐疑地继续往前走,却总是觉得身后有什么人。
郭妍不是第一次走这条巷子,按照往常,她会继续沿着小巷子走,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会顺着小巷,一路回到逢娥园。
可现在,她显然不能如此走了,虽然没有看见人影,她的直觉却明确地告诉她,她被人跟踪了。
她立刻转头走出了小巷,小巷之外便是人群熙攘的街道,郭妍身形纤细,身手又敏捷,在人流中穿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跟丢了?”将军府的书房中,孟聿修微微皱眉。
刻守躬身惭愧道:“那女子武功上乘,属下虽收敛了气息,还是被她察觉了,刚出院墙,就被察觉了,她有了防备,混入人群,便如同大海捞针。”
孟聿修的眸色变得深沉:“这女子,能查出根底吗?”
“其实这女子不是第一次潜入将军府,可是时隔这么久,属下还是没能查出这个女子的来处,说来也奇怪……”一向果断的刻守,露出疑惑迟疑的神情。
“怎么?”孟聿修不禁蹙眉。
刻守沉声道:“这个女子和常姑娘一样,近十几年的事情都能查出来,可是再往前的事情,便如断了线似的,查不出一点线索。”
孟聿修的手倏然一紧,指节发白,脸色沉郁,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
“和离离一样……”孟聿修沉思片刻,才艰难问道,“能不能查出这个断线的具体时间?”
刻守道:“不保证能查出准确时间,大概时间肯定能查到。”
一切同孟聿修心中那可怕的猜想越发接近了,他一向镇定的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刻守,你可还记得,十多年前,我父亲行兵打仗,帮云国攻下了周边的一个小国,名为大顺。”
刻守躬身恭敬地道:“老将军攻下的城池千千万,属下也记不清楚了。”
孟聿修的目光变得悠远,似陷入了回忆,脸上却露出几分沉痛的神情,他声音低沉而缓慢:“可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是父亲第一次带着年幼的我上战场,让我看到了战争的残酷。”
刻守目光微动,却没有说什么话,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聿修是他的主子,是云国的大将军,可是也不过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十多年前,他也只是个孩子,居然就见到了战争的血腥和残酷,他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孟聿修感叹道,却又带上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可这万千的尸骨,不仅仅是那些浴血沙场的士兵们的,还有敌方的士兵,还有战败的一方,他们国家的百姓和皇室的尸骨。”
刻守不知孟聿修为何会突然说这些,只是安静地听着,对于这个沉痛的话题,不知该作何反应,同时他的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这不安来自于孟聿修的反常。
常离离的身世,似乎有莫大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