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少年张子成,大概不是因为实力不足,而死在了机关阵中。
才华横溢之人,总有几分傲气,多半是太过自负,不小心丢掉了性命。
如此说来,常离离倒也觉得这个规矩,有些合理了,战争本就是严峻的事情,战争落败,家国消亡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孟聿修这是在问她,学习机关术,真的值得让她堵上性命吗?
孟聿修的目光重新落回常离离的身上,笑容宠溺温柔:“你不是喜欢打造兵器吗?如今的日子岂不是好?凭你的天赋,假以时日,定会是名满天下的铸造师。”
听起来是不错,常离离心中却仍有些迷惘,这便是自己想要的吗?
从前应该是的吧,从前自己哪怕有机会去打造一把武器,便觉得此生无憾,可是人真的是贪婪的生物,曾经梦寐以求的如今唾手可得,便想要更多,想学习机关术,想赋予冷兵器灵魂。
可现在,攒了许久的一腔热情,被迎面的浇了个透心凉,这感觉真是云泥之别,一时难以接受。
嘴里的糕点也没了滋味,面前的珍馐美食黯然失色。
“也许吧,没想到学习机关术这么难,”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叹了口气,“我再想想。”
夜风微凉,烛火艰难地将这一方照亮,常离离觉得周遭的黑暗有些沉重。
一双温暖的微微粗糙的大手,将她纤细的手包裹,孟聿修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若是你真的这么喜欢机关术,想要去闯机关阵,我陪你。”
他的掌心有让人安心的力量,暖流缓缓注入她的四肢百骸,她一颗迷茫的心,突然找到了方向一般,不再飘忽不定。
“别说笑了,我倒是没事,若是把你这个云国大将军给搭进去,我可成了千古罪人。”常离离嗔怪地道。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心里也是说不出地高兴。
这规矩自然是不能破的,孟聿修自己立的规矩,自己若是给破了,这军纪怕是也得全乱,大将军的威信也随之崩坏。
况且他立下这规矩,也有不得已的原因,他虽不能破了这规矩,却愿意陪自己出生入死,那可是比直接破了这规矩的情谊,还要深厚啊!
孟聿修听了她的话,似乎有几分不悦,移开目光,看着别处道:“我同你的事,与天下人无干。”
常离离看着那工匠精心雕琢一般的侧脸,只觉得呼吸一滞,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午夜时分,一片宁静的小院里,只有零星的虫鸣声,不安分地此起彼伏,烛火轻晃,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知道打更人敲响了铜锣,常离离才木然惊醒。
她的脸不禁红了,收回了抓住孟聿修的手,不敢去看孟聿修的脸,说道:“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说着她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伸手捞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还招呼孟聿修道:“你也吃一点嘛,味道真的不错。”
可半晌没得到回应,转头一看,孟聿修方才还温柔的脸,此刻有些发黑,正盯着一个精致华美的空盘子,那盘子摆在花纹繁复的食盒中,正是方才装桂花水晶糕的盘子。
可现在水晶糕没了,只剩下盘子空空如也。
常离离连忙道:“我不知道是最后一块了,不然我一定留给你的。”
孟聿修的脸更黑了。
“我……我该说什么……”她一脸的无奈。
“果然同样的糕点吃多了,就会腻味了,”孟聿修说着起身,“你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就走,常离离有些发懵,搞不清状况,这吃个点心,她到底吃出什么问题了?
待孟聿修离开,她起身想收拾一下桌子,心道这人走了,食盒也不要了。
她看着那剩下半盘的核桃酥,嘴里不住的抱怨:“我不就图个新鲜多吃了点水晶糕,至于这么小气吗?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吃,干嘛送来啊?不过他平时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说着她突然发现那个华美精致的盘子下,似乎垫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张纸。
大概是这糕点着实贵重,用张纸垫在食盒中,也无可厚非。
可那纸很是轻薄,按理说垫块锦缎更为合适,她取出那纸,发现折叠的纸,隐约透出墨迹。
将纸摊开,上面端正雅致的字,清晰入目。
“徒儿肃凌敬上。”
常离离眨了眨眼睛,有点回不过神来。
“徒儿肃凌?”她喃喃道,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徒儿……肃凌?这是肃凌……哦不,是大皇子,送来的点心?他认我做师父了?他还真当我徒弟了?”
说着说着,常离离笑了起来,笑得响亮欢畅。
“真是白捡了一个大徒弟,身份还这么尊贵,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啊呸,不能这么说,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是大皇子的师父,那还得了?”
胡言乱语地说了一通,常离离也被自己逗笑了。
“这个徒弟没白收,事到如今还记挂着师父,”想起被萧淑儿以及兰妃陷害,在牢狱中遍体鳞伤的那段日子,常离离也是颇为感慨,不堪回首,“不过我待他也不薄,他也该孝敬孝敬我这个师父。”
但是想到那一滩浑水似的皇宫,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便觉得,这事虽然是好处,但不好声张。
她之前被陷害时,就被污蔑是受了萧凌守的指使,此时自己和他的交情若是被旁人知道,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常离离这么想着,觉得行事还是要低调,继续收拾桌子。
却想到了孟聿修那三番五次无端黑下去的脸,突然知道缘由了。
看了看装过桂花水晶糕的空盘子,还有那剩下的半盘核桃酥,常离离不禁竖起指了指两个盘子,嘴里念念有词。
“萧凌守送的桂花水晶糕,孟聿修送的核桃酥?”她恍然大悟,“难怪不高兴,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常离离将桌子收拾好,提着食盒进了屋子,心情顿觉舒畅,嘴里不住地道:“这孟聿修,怎么这么爱较真呢?就吃了一盘糕点,干嘛生这么大的气,这大将军,真是性情古怪啊!”
将食盒放下,她打算洗漱之后赶紧休息,抬眼却看见了放在床脚的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