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棉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早上,他看起来已经恢复健康,面色与之前一般无二,在床上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检查一下神魂。”狄原昕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魏家棉揉揉眼睛,坐起来检查,而后汇报:“没事,挺好的,你怎么样?”
狄原昕看起来不那么好,尽管已经恢复了很多,但依然脸上难掩疲态。其实魏家棉也不好,奴印和金丹真气的双重作用,已经让他伤到了根基,肌肤看起来水嫩光滑,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已。狄原昕经他的及时救治,倒是情况要更好一些,不过他是元婴强者,所需灵气海量,这两天吸收了数万灵石,也不足以弥补亏空,况且在昏迷前,他还把个人精气渡给“奴”,更让他现在身体极度虚弱,急需调养。
“我也没事,你安排一下,准备回狄原城。”
“是……大人,发生什么了?”魏家棉忍不住问。
狄原昕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声音却在魏家棉脑海响起:“元婴异变。”
魏家棉心头如遭雷击,随即回问“七宝……?”
狄原昕沉默了。魏七行已无生命迹象,他清清楚楚的感知到,魏七行,没了。和前两次他看起来和睡着一样不同,这次是真的……没了。
魏家棉心头不好的感觉加剧,嗖地起身:“带我去见他!”
狄原昕继续沉默,魏家棉看他久不出声,火了:“带我去见他!”
魏家棉的声音很大,让在别处的敬泉、松涛眼中都闪过一丝惊恐。魏母更是身体一软,紧紧抓住魏父的手臂,担忧不已。
狄原昕声音微不可闻:“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他,对不起……”
“带我去见他!!!”魏家棉眼睛通红,像嗜血的野兽,死死的盯着狄原昕。
狄原昕把头歪过一边,避开他的直视。魏家棉不再说话,扭头就往出云山跑,眼前一花,已经来到了出云山结界外。
“节哀……”狄原昕轻声说:“别忘记,你还有父母……”
魏家棉冷冷的盯着眼前的结界,似乎要把这结界盯个洞出来。
狄原看看天,整个人升到空中,先打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把整个出云山和自己二人包裹在里面,然后落下来,轻声说:“收敛气息,静守灵台。”
随后,他收起来最外层的结界。
天突然就灰了,阴风阵阵,一只大白鹤迅速飞了过来,围着狄原昕哀鸣。狄原昕摸了摸它的头,简单的安抚了一下。
狄原昕收起来第二层结界,天色更暗,风更冷,能看到更里面的结界满是裂痕,阴风正从结界里面吹出来。有四只小些的白鹤像找到了救星,嘎嘎的惨叫着飞过来,他们的皮毛都斑驳不少,有一个喙都断了一半。狄原昕继续摸了摸它们的头,安抚住它们,让它们不再惨叫。然后他又打了一个小结界,将这五只白鹤裹起来,投掷出去。
敬泉和松涛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在沉思,突然接到一个大包裹,结界破碎,五只白鹤惨兮兮的掉了下来,二人脸色登时就冷了下去,赶紧先救治白鹤。
狄原昕看了眼整个人已经隐隐发抖的魏家棉,又轻声叮嘱了一遍:“收敛气息,静守灵台。”
然后,他打开了新的一层结界。
阴风呼啸,犹如地狱,天色漆黑,飞沙走石。数不清的结界一层层的展现出来,全部残破不堪,放眼看去,如千层旧皮,阴森惊惧,已无活物。
狄原昕一边收着破碎的结界,一边往外释放结界,收一层,放一层,一边收放,一边往前走。
魏家棉的大脑停止运转,他不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只是麻木的跟着狄原昕往前走。
出云山很小,又很大,走了一刻钟后,眼前出现一个已经石化的巨大半球,这是结界异变后的特殊形态。石球上方也都是裂纹,那些刮骨的阴风和恐怖的气息,就是从这些裂纹中——逃逸出来的。
狄原昕转过身来,再次道:“收敛气息,静守灵台。”魏家棉感觉很不好,只得再给自己加了一层金丹结界。狄原昕没有再催促,转过身来,双手灵力显现,向上托举,这枚巨大的“石球”逐渐上升,到全部升起时,竟然是露出地面的十倍!
那石球里面的东西似乎知道狄原昕来了,整个石球都隐隐震动起来,狄原昕小心的将其放置在一旁,连忙打坐调息,手上掐诀,口中念咒,试图安抚。
魏家棉感觉整个人头晕目眩,就要晕倒,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跟着调息,才渐渐的脱离那种不良状态。
这也让他意识到,可能事情的发展已远非自己所能想象。
几轮调息结束,狄原昕重新站起,看了眼魏家棉,然后走到石球前,一只手掐诀,一只手按在了石球上。
上千条灵力线瞬间将石球包裹,石球在灵力线的作用下,开始逐渐变薄,变得透明,“噗”一声轻响,石球整个破碎,所有的碎片都被灵力线束缚吸收,一整个纯黑的蛋蛋展现在二人面前。
魏家棉的头又开始疼了,他不知道这种不适感来源于何处,但他看到狄原昕竟然又收了几层结界!然后又往魏家棉身上套了几层透明的结界。才往前又走出几丈远。狄原昕的身体似乎都要被黑夜吞没,他拿出个夜明珠来,连珠子的亮度都极其微弱,仿佛光线都被吞掉了。
狄原昕终于停下来了,他打开乾坤袋,上品灵石下雨一样落了下来,几乎是让他站在灵石山上。他又看了一眼魏家棉,魏家棉已经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感觉到他很担忧。
前方的黑色翻涌起来,狄原昕伸出手来,仿佛一针扎在气球上。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直击脑海,魏家棉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整个人跌倒,感觉从魂魄到身体,都被拆成了千百块。
“乖,不怕……”狄原昕虚弱又温柔的哄着:“爹爹在呢,不哭了,你一哭,爹爹就没有力气了……”
婴儿的哭声果然小了一些,但没有停,天色也渐渐的有了光亮,不那么黑。魏家棉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半人高的淡金色小童,被绑在一个半包裹他的石像上,小孩挥着双手想挣扎开,可是越挣扎被绑的越紧。
在纯黑空间里的魏七行突然觉得浑身剧痛,要散架了一般,他不再管别的地方,奋力抱住脑袋,痛苦的嚎叫。
狄原昕看到了灵婴,已经是两三岁小童的模样,完全不似从前朦朦胧胧的“人形”,而是真的“人”。他看到了狄原昕,更加急切地想挣脱开,可是身上被带子缠得死死地,被抱得死死地,根本无法脱身,他急得又大声哭闹起来,不断地让身体长大,想借此撑开束缚。
魏家棉已经七窍流血,躺在地上极力保持神志。狄原昕继续轻声安抚:“不要急,爹爹就在这里,你把自己变小,变小,对……变小,不要弄坏他,爹爹在这里,你把自己变小……”
狄原昕一边安抚着小人儿,一边尝试解开带子,小人儿变小后,果然不那么紧绷,狄原昕继续柔声安抚,小人越缩越小,最后竟然缩成巴掌大,终于带子一松,小人嗖地钻进了狄原昕体内。
“哇……”此时,小人才真正放开哭,哭得惊天动地,结界一层层的裂开,连狄原昕都跟着七窍流血。他强撑着快速补给灵石,小山一样的灵石,迅速缩小消失,他忙又打开乾坤袋,大量的灵草灵药都被释放出来,浓郁的药草气和灵石气混合在一起,向着他的身体直接冲进来,然而,这还不够,狄原昕额头奴印闪耀,魏家棉两眼一翻,就失去了意识。
狄原昕瞬间一指按在额头,让精气回流,自己则身形迅速瘦削下去。灵婴感到了母体亏空严重,惊恐的停止了哭泣,抽抽嗒嗒的,显露出身形来,正紧紧的抱着狄原昕。他一显露身形,狄原昕立刻感到了压力大减,也松了一口气,忙就地打坐,把他好生抱着,全身心都在安抚。
许久过后,小灵婴终于平复了下来,狄原昕耳边清晰的响起来一个小童子的声音:“爹爹,小宝贝好怕……”
狄原昕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手中确实是个孩子,可是,这孩子是自己那个元婴吗?
“爹爹,爹爹!”
“嗯……”
“你怎么才来啊,爸爸好坏,他把我勒得喘不上来气……”
狄原昕确定了,还是自己的灵婴没错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张开的嘴:
“乖,爸爸和爹爹是一个意思,那是……魏七行,不要叫他爸爸。”
“哦……爹爹,小宝贝好害怕!”
“不怕了,爹爹来了,你告诉爹爹,你怎么会说话了?”
小人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不知道……”
狄原昕深呼吸了一口气,眼下并不是深究的时候,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又亲了一口他的头顶。
“爹爹我现在是人吗?”
狄原昕再次确认,确实还是自己那个元婴,一点都没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