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床单上，绣着她最爱的花纹。
如今被血染红，一朵一朵血花，有的甚至是一大团血渍。
……床上的人的脸却是没有半点血色，眼睛也是闭上的。
“蠢，蠢货。”
“你过来看看。”
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不能动，他不敢动。
他只能吩咐小女孩。
他叫小女孩。
叫“蠢货”。
而小女孩则是听他的命令，略微动了一下脚步。
走了一半她停下来了。
因为她不知道中年男子让她去看“什么”。
疑惑的目光投到中年男子的身上。
“你，你去看看，看看你母亲……”还活着没有。
血崩。
明明他刚刚离开的时候还是好的。
虽说血流的多了些，可他明明已经帮她止了血。
为什么会血崩？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儿而已。
甚至离开之前，她还在跟他说话
为什么就突然血崩了？
要知道，妇女产子遇上血崩，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更何况她年纪又这么大了。
四十了。
他早就说过。
没有男孩子也不要紧。
没关系，他不介意。
可是她不愿。
她总说，要为自己生一个男孩子。
她要为自己传宗接代……
可是他清楚，哪儿是什么传宗接代啊？
她只是想，只是想生一个男孩子出来报仇而已。
他家的满门被灭之仇。
她知道他年纪大了，只会医术，没办法报仇。
所以她不让他报仇。
她带着他归隐。
带着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圣”来到偏远的小村庄。
对，就是之前那个小村庄。
那个传说，他“医死过人”的小村庄。
可那个人哪儿是他“医”死的啊，分明就是他害死的。
只以为那个人侮辱过她。
她不告诉他，他就装作不知道。
可这不代表他不报仇。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满门被灭之仇没法报。
难道他还不能报一报“辱妻之仇”吗？
后来，他就让那个人生病。
然后装作“事故”，装作他将那个人医死。
然后……
可惜，在这个小村庄中。
那些人没有那么大度。
他们并不觉得病人死在医师受伤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
毕竟医师也是人，不是神，不能百分百保证病人能活。
他们总是和死神作斗争。
只能尽力而为……
总之他们想的没那么多。
你医死人了是吧？
那你就是医术不精。
你就是不能再在我们村庄待下去。
于是他们不得已离开那里。
可是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只能在这山脚之下，盖一个小屋子，做医馆。
做一个没有人来的医馆。
而他们的孩子。
她努力为他生孩子。
他也很努力的配合她。
他照顾她。
没有人来一般看病是吧？
那正好，他也乐得清闲。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当医生的心思。
他可以精心培育她的药材。
用所有的药材帮她补身子。
然后和她过二人世界。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满门灭门只仇，是她拦着他不让他报，那她就生个孩子来补偿他。
等孩子出生之后，他们教他法术，教他修习，让他成为世上最厉害的人。
然后，报仇指日可待。
可事实上，灭门之仇再重要，也没有她重要。
他的内心，只有她。
因为她身子不好，不容易怀上孩子。
所以她便拼了命似的。
每次都让他很心疼。
几乎每一次，他都想着要放弃灭门之仇。
可她坚持，他无能为力，只能依着她。
后来，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却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能成什么大事？
女孩子就应该被当做花儿一样似的，被娇养起来。
他们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孩子去报灭门之愁？
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孩子依着他们的计划，成为一个用来报仇的工具呢？
于是，他们开始筹备起了二胎。
他其实很讨厌这个女孩子。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蠢货不能是个男孩子？
如果是个男孩子，依了她的愿望，那她就不会心心念念的想着再生第二个孩子了。
她的身体，本就需要靠着药物来支撑。
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元气大伤的她，又怎么能生第二个孩子？
可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他好几次都想着要绝育。
可每一次看着她泪眼汪汪，他便忍不住心疼。
也是一次一次的，更加讨厌蠢货。
而这二胎，要了好几年。
终于怀上了，他还是没能忍心让她流掉。
可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快四十了。
她比他小。
可女人怀孕，最忌身子不好、最忌年纪大。
她全都中了。
可他……
其实灭门之仇已经过了二十年。
对他们的影响却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而到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执念更深一些，还是他根本放不下。
或许他们都自私。
她想为他报仇。
他想让她开心。
可为什么……
“父，父亲，母亲，还有气！”
思绪被喊回来。
他听见小女孩的声音。
听到她还有活的希望。
连忙跑到床边，将小女孩推开。
“墨儿，墨儿。”
她的名字，墨墨。
墨冉的墨。
原来，这“墨”字。
不仅是有“墨墨夜空伫清影”的意思，还代表着她……
“云南。”她醒了，她笑了，她抓着他的手。
“墨儿，墨儿，你，你坚持住，我，我这就给你治疗。”
说完中年男子就满地找他的“箱子”。
可箱子在刚刚就已经被他拿出去了。
根本就没有拿进来。
他现在找，怎么可能找的到？
而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也根本想不起来箱子在哪。
他哭了。
再一次哭了。
“云南，你哭了？你怎么能哭呢？你说过你就算不能当我的盖世英雄，也要坚强的站在我身边，为我遮风挡雨的……”
“……”中年男子听着她的话，明明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可他还是蹲在她的身边，答应道，“好，我不哭，我不哭。”
“云南……”她在喊他，这一次不是甜，只有痛苦。因为她喊她的语气，断断续续的，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似的。
她的期限要到了……
“不，不！你不能走，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