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勋航的全身像被卡车冲撞般疼痛，他咬着牙半跪在地，直视前方的詹鹏飞。
所有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热烈的氛围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凛冬般的沉寂。
说是早期疫者之间的较量，但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
前脚詹鹏飞才夸赞过程勋航“症状”运用得细腻，后脚他就给全场学生上了一课，告诉大家怎样的运用才称得上无畏、娴熟、意外。
程勋航攥着左手的匕首，眼睛却移向詹鹏飞的脚边。
流星锤的链子就躺在那里，生成流星锤消耗了他90%的铜储存量，手中的匕首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程勋航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匕首从左手换到右手，死死攥着，虎口发白。
考核进行到这里，结果已经很明确了，再进行下去毫无意义。
可是他又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虞姬和项羽纵声哀歌，西装革履的恶魔导演着一切，武馆灭门，父母双亡......
其实不用詹鹏飞提出，程勋航就已经把他当成了那个男人，事实上，每场战斗他都把敌人假想成那个男人，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赌上性命。
你反抗与否，早已注定的宿命都会嘲笑你，那么何不赌上微不足道的生命，把那只高高在上的手咬得鲜血淋漓？
程勋航发出低吼，眼睛因愤怒而充血，如同拼死反扑的狮子。
他开始全力奔跑，手中的匕首流露出凌厉的寒光，眼神聚集在詹鹏飞的脖子上。
“等一下！”詹鹏飞单掌向前。
程勋航神色一滞，赶忙刹车站定在原地。
“考核已经结束了。”詹鹏飞把长刀收回刀鞘，大大咧咧地说，“我已经很清楚你的实力啦，你合格了！”
程勋航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缓缓低下头，面色阴沉，一字一顿地说：“你，在跟我开玩笑么？”
詹鹏飞一愣，“喂喂，你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你合格了。”
“合格？你以为我现在在意的是考核？”程勋航冷冷地说，“你任性地让我把你当成那个男人，可是全程都在玩闹，现在又随性地判我合格。”
“你丝毫不顾及自己说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这样的人，配当医生吗？”
詹鹏飞呆呆地看着满脸怒火的程勋航，许久后叹了口气，认真地说：“对不起，我确实没考虑到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今天是我失职了。”
程勋航冷眼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
见状，詹鹏飞苦恼地挠了挠头，表情似乎很是纠结，最后眼睛一亮，说：“这样吧，作为道歉，从现在开始，我会用最认真的态度对待你。”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流星锤，抛给对面的程勋航，“捡起来吧，你需要这个。”
程勋航也并不矫情，接住流星锤，将其化成铜收入体内。
待他做完这一切后，詹鹏飞缓缓地说：“既然说了要认真对待你，那么我就会拿出全部实力，你知道什么是‘潘多拉模式’吗？”
“潘多拉模式？”
“没错，”詹鹏飞点头，“Nosoi的本意是从潘多拉魔盒里逃出的瘟疫的化身，每一种‘症状’恶化到濒危期后，都会产生质变，这种状态又被称为‘潘多拉模式’。”
“接下来，我将向你展示我的潘多拉模式，虽然早期的我，只能开启极短的一瞬，但这足以打破你的认知。”
詹鹏飞把手放在刀柄上，身体前倾，做出东瀛居合术的姿势。
“凝神，屏息，做好心理准备。”詹鹏飞沉声说，眼神变得凌厉，“努力不要晕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居合的姿势像是一张紧绷的弓，汹涌的气势正在酝酿。
场下，林牧邈狠狠咽了下口水，对于传说中的潘多拉模式，他非常好奇。
“真是的......”杨故昇无奈地摇头。
程勋航重新将铜炼造成唐刀，双手持刀而立，他已经做好准备，无论对方使出什么招式，他都会尽全力抵挡住。
霎时间，詹鹏飞睁开了眼，长刀出鞘了一厘米，全身的皮肤瞬间化作青黑色，眼中只剩下眼白，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恐怖的威压席卷全场，所有人都感觉仿佛千斤重的铁块压在身上，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学生，甚至当场呕吐昏厥。
疫化病带给疫者的，不仅有强大的身体素质，还有身为生物更敏锐的“本能”。
就好比老鼠闻到猫的气味就会颤抖，本能越敏锐，就越能察觉到自己和天敌之间的实力差距。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此刻的詹鹏飞在学生们的眼里，就像一尊绝对无法战胜的魔神，只需动一动手指，他们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程勋航浑身颤抖，半跪在地上，支撑着插在地上的唐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他承受的恐惧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得多，不仅因为他是那个直面詹鹏飞的人，更因为......
这种感觉，和那晚面对那个男人时的绝望，极其相似。
自从那个血色的夜晚后，程勋航每天都在拼命锻炼，站在生死的边缘磨砺自己，只为再度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有反击的勇气。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他仍然如蝼蚁一般弱小可笑......
程勋航癫狂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把那个男人的头颅砍下来吗？为什么现在像个懦夫一样发抖？
动起来，动起来啊！
程勋航抬头望向詹鹏飞，魔鬼一般的姿态，令人战栗的威压，背着刺眼的阳光，程勋航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样强大的人会有怎样的表情？
狰狞？愤怒？冷漠？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揶揄吧。
强者只会嘲讽所有不自量力的弱者，再像逗弄蝼蚁一样，把可笑的挑战者玩弄至死。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詹鹏飞的身影逐渐和那个男人的身影合二为一，程勋航怒目圆睁，那个八年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此刻就在眼前！
决然的怒吼声惊醒了全场观众，在众多诧异的目光中，程勋航从地面抽出唐刀，用力扎进自己的手掌！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站起来了，咆哮着冲向那个魔神般的男人，用鲜血淋漓的手挥出了最后的一刀！
铛——！
唐刀毫无意外地被长刀格挡住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干得漂亮，”詹鹏飞欣慰地笑了，“现在，你真的合格了。”
程勋航呆呆地看着他，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考验的真相，即使面对令人绝望的对手，也要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就像医生，面对再可怕的疾病，也绝不胆怯！
程勋航整个人脱力，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呼吸。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他的面庞上，脸上的汗珠晶莹透亮，两柄唐刀躺在他的身边，散发着灿烂的光芒。
他右手握拳，缓缓向天举起，声嘶力竭地呐喊，像是在嘲笑那该死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