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邈皱起眉头，额角“突突”地跳动，脑袋昏涨刺痛。
米娅的背叛，加上谭甫白所说的秘密，短短半天他接收了太大的信息量，精神已经萎靡到了极限。
“看得出来，你已经很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谭甫白说。
“抱歉。”林牧邈疲倦地捏了捏山根。
“好好休息，之后的一周还有各种琐事要麻烦你。”谭甫白说。
林牧邈苦笑。
抗生素小队的正式询问、环保组织对森林破坏的缘由质询、双“症状”疫者的特殊体检......
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配合，接下来的一周，他都要待在诡幽灵分院。
但最让他头疼的只有一件事。
林牧邈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块怀表，上面显示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
临走的时候，他在米娅和路易斯附近的雪地里，找到了这块怀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有被信息风暴消除，但他曾好几次见米娅掏出它查看时间，知道这块怀表肯定对米娅很重要。
米娅是敌人，还企图对他下手，他本该对米娅抱着一腔恨意。
可不知怎的，林牧邈就是对米娅恨不起来，所以看到这块表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就捡了起来。
不过他明白，自己不是保管这块表最好的人选。
林牧邈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烦恼都吐出身体。
“小邈！”叶浅芸跑了过来，焦急地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牧邈缓缓摇头。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了院里的人，都说不知道。”叶浅芸问。
林牧邈眼神黯淡，低声简要地描述了一遍发生的事情。
叶浅芸的眼神逐渐从疑惑变成难以置信，久久才重复道：“米娅副院长......是叛徒？”
“嗯。”林牧邈低声应道。
叶浅芸神情复杂，她能感受到林牧邈的惆怅和疲乏，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其实......我是来告诉你路易斯院长醒了的。”叶浅芸说。
林牧邈一怔，随即微微点头，说：“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
林牧邈和叶浅芸走进病房，坐在床上的路易斯缓缓抬头。
“是你们啊。”路易斯的声音有气无力。
“路易斯院长，您身体好点了吗？”林牧邈问。
“嗯，艾莎博士的抗噬药很有效，只是一个月内不能用‘症状’。”路易斯轻声说。
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僵持了两分钟后，林牧邈走到病床前，掏出怀表放在床头柜上。
“我在雪地里找到了这个，想了想还是应该交给您。”林牧邈抿了抿嘴，“我们先走了，您保重。”
说完，林牧邈和叶浅芸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房门。
路易斯转头，无神地盯着那块怀表。
寂静的病房里，回荡着怀表“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声音他无比熟悉。
曾几何时，只要米娅在身边掏出怀表，他总能听见这个声音，紧接着是米娅清脆的报时声。
路易斯现在还记得米娅第一次拿出这块表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性格还很阴沉乖戾，发布了令所有人不解的守时条例，全院上下所有人都不情不愿地购买了电子手表。
然而第二天，只有米娅掏出的是机械怀表。
路易斯问她为什么买这个，她笑着说因为机械表才够可靠，既然是院长的吩咐，那当然要尽力做到最好啰。
大家都无法理解为何她没有一丝不满，就连路易斯都有些惊讶，但他并未深究。
后来过了很多年，米娅果然是除路易斯外，唯一没有迟到记录的人。
往日的回忆涌上心头，路易斯感觉心脏一抽一抽地痛，呼吸变得困难，跟被米娅勒住脖子时一模一样。
说起来，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伽炎攻过来的那一刻，路易斯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力量将他狠狠地推向一边，可他不知道是米娅想救他，还是她一心想逃跑，不管不顾地推开了他。
叮铃铃铃——！
嘈杂的声音惊醒了路易斯，是怀表发出的闹铃声，此时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路易斯一怔，米娅买的虽然是罕见的带闹铃功能的机械怀表，可她查看时间非常频繁，从未见她使用过这个功能。
到底是什么让她设置了这个响铃？
路易斯想不明白，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米娅的了解原来那么不足，所以才没能发现她叛变的事实。
他的心中充斥着愤慨和忧伤，他忽然有个冲动，要去米娅的房间看看。
房间从来都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地方，对女孩子来说更是如此，有句话说得好，你要走进她的闺房，才能了解她的心房。
抗生素小队来了以后，必定会去米娅的房间搜查，可路易斯不愿他们进去，至少不能在他之前。
他不想让其他人在他之前了解米娅最真实的一面。
路易斯心中生出了个执念，他要去米娅的房间看看，就今晚，一刻都等不了。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面孔极度扭曲，额头上沁出冷汗。
双臂双腿的幻肢缓缓具现出来，依旧是半透明，可已经没有了当初任意修改抹除信息的威能。
“噗！”路易斯喷出一口鲜血，差点没能维持住幻肢，但缓了一分钟后，勉强稳定了下来。
按照艾莎博士的医嘱，他本该不能在一个月内使用“症状”，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已经废了，大不了一死。
路易斯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勉强强地从床上站起来，拿起那块怀表关掉闹铃，踉踉跄跄地走出了病房。
......
米娅的住宅和大部分医生一样，是一个普通的单间公寓。
副院长本来能住在急诊院提供的小型别墅里，但米娅表示她爱看恐怖电影，适合在小小的空间里蜗居，这样才不会熄灯以后草木皆兵，下楼倒水还得飞奔回房间。
而且，住了那么久的公寓，多少有些感情。
公寓门是很朴素的防盗木门，上面贴着一个卡通白色幽灵的贴纸，猫眼从它嘴里钻出来。
路易斯掀开门前的地毯，拿起放在下面的钥匙。
这是某次米娅刷到一条居家视频后学会的习惯，说是能防止独居人士忘带钥匙，很适合记忆较差的人士。
她立刻照做，第二天神秘兮兮地凑到路易斯身边，说有重大秘密要告诉他，最后却说了这么件令人哑然失笑的事情。
她表示自己武艺高超，足以制服所有入室抢劫的歹徒，但奈何经常记性欠费，故愿意冒险把备用钥匙藏在地毯底下，告诉他是为了防止连这件事也一起忘了。
路易斯啼笑皆非，觉得她真是有点憨，这种事情主要防范的就是男人，她却反倒第一个告诉了他，还是全院唯一一个打得过她，且对她抱有贼心的男人。
但路易斯又有点窃喜，这岂不是说，米娅最信任的男人就是自己？
想起这件事，路易斯黯然神伤。
现在想想，能制定如此周密的计划，还能将他克制得这么彻底，米娅怎么可能那么单纯天真？
大概是吃准了他有贼心没贼胆，顺便塑造一个呆萌的形象吧？
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路易斯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入锁孔。
“咔”的一声，锁芯转动，他缓缓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