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夏沫最胆战心惊的无非就是江羽铭被烫到,做节目的时候除了与江羽铭闲聊,还要介绍菜品,眼睛更是一刻都不敢离开江羽铭的双手。她的紧张自然感染到了江羽铭,江羽铭那颤抖的小心脏就差停跳几拍来应应场合了。合作的现场导演是夏沫平日接触比较多的一位导演,估计也是感觉到了这两位的紧张,只是默不作声,整个录制下来连一个叫停都没有。
眼看着美味佳肴入了盘子上了桌,夏沫偷偷松口气,随手接过小咖啡递上来的纸巾给江羽铭,江羽铭趁着镜头推进菜品的时候擦了擦汗,又配合化妆师补了一下妆。
照着台本背下去,眼看着节目就要录制完成了,江羽铭一时之间心血来潮,趁着夏沫说话,伸手就去捏盘子里的菜,夏沫正说着话,余光里看到江羽铭伸出手捏着一片菜叶扔进了嘴里,心想这家伙第一次下厨,欣喜劲儿一览无遗,又想自己长了这么大还没有吃过江羽铭的手艺,既然这家伙自己敢吃,自己为什么不尝尝。
拿着筷子夹了菜,夏沫嘴里说着自己应该尝尝江导的好手艺,心里却在想江羽铭做的不要太难吃,不要让自己面对镜头进退不是啊。
食物刚进了嘴里,一股淡淡的苹果味道令夏沫一愣,随之而来的就是心下一紧,忙回头去看江羽铭,只见江羽铭本就微红的脸颊已经有些涨红了,她紧紧的咬着嘴唇,食物含在嘴里,因为面对着镜头不好吐出来,只能求救的看着夏沫。
夏沫这时也不顾自己是在录节目了,直接伸出手悬在江羽铭嘴边呵斥:“吐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现场的工作人员皆是一惊,夏沫见江羽铭吐出了食物忙问:“吃了?”江羽铭捂着嘴点点头。夏沫回头对着呆愣在那里的小咖啡喊道:“我包里有抗敏药,给我拿瓶水,快点。”小咖啡从来没有见过夏沫这么大声讲话,还带着一丝愠怒,忙跑到夏沫的包边去翻药。
夏沫拽开江羽铭的手,见江羽铭双唇红肿,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打了她一下,说:“你有病啊?台本上没让你品菜,你吃什么?”
“我这不是第一次做菜么?”江羽铭的声音委屈又有点含糊。
夏沫接过小咖啡递过来的药熟练的捡出药片拧开水递给江羽铭,看着江羽铭吞下去,才气呼呼的说:“你做菜也应该我尝,你自己吃有什么意思?”说完把矿泉水瓶狠狠的墩在工作台上,瓶子里的水溅到了她的袖子上她也没注意。
江羽铭见夏沫是生气了,又觉得自己本就很冤枉,自己出人出力出关系,还要抵抗内心的恐惧,本来一切都应该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了,偏偏出了这样的事,可是夏沫作为工作人员,明明知道自己对苹果过敏,却没有更改菜品,也没有通知自己原料里有苹果,现在自己过敏了,遭罪的也是自己,还要被她在众人面前这样摆脸色。想着脸也沉了下去。
两个人也不理会摄像机还在录制,周围还有一帮工作人员瞪着眼睛看着她们,各自摆好了吵架的架势。
“这是你的失职。” 江羽铭吼。
“我失职?我们说要你品尝菜色了么?”夏沫掐着腰瞪着眼。
“你明明知道我对苹果过敏。”
“我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夏沫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事,拧着眉毛看着江羽铭。
“你不知道?”江羽铭冷笑,心里知道夏沫这个时候是想起来两个人不是在自己家里,可是嘴是刹不住车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你不知道为什么在家的时候水果都是分开装,为什么我吃水果的盘子里都没有苹果?”
本就很安静的录制空间更加安静了,导演听见两个人的话已经涉及到了*,好在这里只有本台的工作人员和厨师长,叹口气默默的站起来,伸手示意摄影师停掉机器,又对尴尬的矗在原地的工作人员做了一个退场的姿势。
夏沫眯着眼看着同事陆陆续续的退了出去,全身已经酝了一身的气,刚要爆发就听见导演低声说:“夏沫啊,结束的部分明天你过来我部门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补上,江导演看着身体不是很舒服,你先送她回去吧。”说完又对着江羽铭说:“江导谢谢你这一次的帮忙,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江羽铭勉强挤出笑点点头,又去斜眼看夏沫。
夏沫见她下颚和脖子都微微的泛红,知道她现在肯定很难受,瞪了她一眼,说:“去我车上等我。”说完掏出钥匙递给江羽铭。江羽铭不情不怨的接过钥匙,低着头走了出去。
“导演,对不起。”这种情况的出现完全是自己的不专业。
“没事。你先送江导回去吧。这边我安排。夏儿,认识这么久了。今儿这火气有点大。我看江导没什么大事,药也吃了,你也不用动这么大火气啊。”
“是,我今天太不专业了。”夏沫收拾着包咬着嘴唇说。
“听说录制之前江导就惹你生气了?听今天你俩的话你俩的关系应该挺近的,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重。”导演拍拍夏沫的肩膀,拿出长者的姿态。夏沫为此有些感激,和导演认识那么久,有过很深的接触,她知道导演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避世者。
“刚才……”
“我会亲自剪辑的。你放心。回去吧。”知道夏沫担心什么,导演安慰着,送夏沫出了录制间,又回头找远远观看的厨师长。
江羽铭独自一人坐在车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抗敏药药效缓慢,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已经出现了麻疹,手指也有点僵硬。叹口气窝进车座里回想着自己和夏沫那两句争吵,江羽铭的心情更是不好了。
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夏沫先是有个云洛,好不容易云洛离开了,夏沫又一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模样。也许是因为自小一块长大,又在一起过,江羽铭总觉得既然夏沫在那天晚上表达了两个人还可以尝试在一起,就应该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可是夏沫不一样,走出录制间的夏沫迎着同事揣测的目光心情无比沉重。
夏沫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倾向于哪里。当年与江羽铭分手之后,夏沫一直郁郁寡欢,夏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江羽铭会复合或者面临这样的问题,夏沫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努力的把江羽铭摆回了好朋友的位置上,虽然每一次两个人见面都会有过激的言辞或者冲突,但是在心里,江羽铭是一个夏沫不想失去也不愿失去的人。
如今云洛离开,江羽铭做出复合的姿态,夏沫想尝试,但是夏沫却觉得自己哪里都不舒服,她放不开自己。就如同刚才面对这江羽铭提出的问题,夏沫心里是不介意在自己同事的面前坦诚两个人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那一刻,夏沫心里却在承受着莫名其妙的恐惧,她本能的想推开江羽铭与自己的亲密关系,丝丝连连,分分毫毫。
雪花轻轻缓缓,夏沫站在自己的车前看着车子里缩成一团的江羽铭。
江羽铭十五岁的时候,夏沫学会了划火柴。夏沫还记得自己那时带着胆怯的欣喜与好奇,那个小小的木棒在自己的手中变得绚烂,火光明亮温暖,却也可以灼伤疼痛。
她害怕,又被深深吸引。于是她每一次划亮火柴都会匆匆忙忙的扔出去。
那一次,她给江羽铭展示自己的新“玩具”,没想到火柴掉在了江羽铭的头发上,夏沫还记得江羽铭的哭声,父母的责骂。
因为那次“事故”,小江羽铭剃了小光头,被学校里的孩子嘲笑了很久。可是除了出事的时候江羽铭痛哭过,那之后,她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一句,甚至在这之后的很多年里,父母提起这件事,江羽铭都会为自己辩解,虽然那辩解里带着一丝戏谑。
夏沫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火柴了,这些年这个世界在翻天覆地的变化着,很多美好的回忆随着时间悄无声息的溜走,可是那些回忆还是那样根深蒂固的滞留在心里。
如同那时面对的火光,如同车里的这个人,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燃烧着,星星点点的温暖,展示着奇异的光彩,却在某一刻深深的触动着自己,伤过,疼过,却也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