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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拒绝了。”

在建议被拒绝后,孙无法只是默默点头,再不说话,随后,云冲波便知趣告辞,再随后……据说“正在城中处理诸般事务”的天机紫薇却如鬼魅般出现,更对云冲波作出评价。

点点头,孙无法脸上却有欣慰之色,道:“此子虽然成长很多,但是……纯良未减啊。”

“只可惜,当今太平道中,他依旧只是一块招牌……若他能真掌控玉清一众,便和太平道真心合作,又有何妨?”

听到这样的评价,天机紫薇微一点头,却笑道:“大圣,在刚才,他有一些瞧不起你呢。”

“妻子岂应关大计……”似有无限感慨,孙无法背着手道:“我确乎不是能作大事的人,他若有些想法,那也没什么。”却听天机紫薇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罢了。他若真能收服玉清,压制太清,成为太平一道之长,自然,会明白大圣如今心境。”

顿一顿,便道:“倒是两年后的事情……”

便听孙无法叹道:“那件事情,倒是没什么好担忧的。”

“月明之强,非我能及,但……我夫妻联手,却足以天下无敌!”

他话说的斩钉截铁,天机紫薇似早知必有如此回答,微一笑,又道:“大圣,孙二少今晚席上,一直在问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对那姬瑶光倒是视而不见”

听到孙孚意之名,孙无法也不由皱皱眉,苦笑一声道:“这小子……”

很少有人知道,就在曾参一行人上门以前,孙孚意已先撞上门求见“俺叔”,理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至于目的,则更是令人喷饭。

“找我问男女之事,那不是问道于盲么?”

颇有不少人知道,“东江的浪荡子”孙孚意,自从年初凤阳求亲未果后,居然心性大变,不复出入花丛,至于理由,自然众说纷纭,甚至有人指他如今终知“三扁不如一圆”的精要所在,亦有传言他被人暗算从此已是有心无力……凡此种种,很是沸沸扬扬了一阵子,但却很少有人当真相信他会洗面革心,在多数人,宁可相信这是孙无违在提亲失败后对儿子的惩罚。

“包括我,原也觉得传言多半不实……”

今晚安排原是按“家宴”规格,由孙雨弓出面接待孙孚意,亦请了近来与她走动很近的姬瑶光坐陪--天机紫薇原有深意,一是要将孙孚意来访的消息泄出去,教帝京也教其它世家知道,二来也是想借他试探一下那姬瑶光的底细,谁想孙孚意竟如谦谦君子般,目不斜视,不苛言笑,倒空费一番安排。

孙无法想想,道:“明天下午,我见见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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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无法的意思……)

早已进入大荒关内,离涂河足有了千多里路,云冲波的心思却仍落在云台山上,蹙着眉,细细思量。

来此之前,云冲波也曾就这一行可能的情况反复推演,但,再怎么,他也没能预备到“孙无法有意收徒”的情况,那一瞬,他根本无暇细数利害,几乎是本能的选择了拒绝。

(这个选择,没有错。)

作着离开涂河十四天以来的第二十三次复盘,云冲波虑尽利害,仍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拒绝,固然那是一个足够诱人的提议,但……云冲波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种办法与云台山联合。

(“联姻”,那当然是很有效的办法,但……绝对不要是我啊!)

心意终于安定,云冲波长长吁气,一时觉得天也似乎蓝了几分,复又回想涂河城中种种事情,竟不自觉露出笑容。

(那个孙二少,真是怪人……)

与孙孚意根本就是素昧平生,对方却居然能够如老朋友般自来熟的一上来就勾肩搭背,酒没喝过三巡便拍着胸口教云冲波日后“只管来东馆……不不,是来东江寻我”,夸口说要带他阅遍花国,方知作男人的真谛。

虽则如此,云冲波却不敢小瞧了他:一方面,凤阳城中种种事情他早已知晓,另一方面,关于孙无法少年时的那些传闻,亦令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虽然看来是不可能,但,如果他能成长为下一个孙无法的话……孙家,便绝对有机会冲击云台世家!)

今次的访问中,云冲波倒是见到了孙雨弓,但不同以往,分别代表着太平道和云台山两大势力,会晤虽属私人层面,却依旧被处理的颇为正式,而回到孙无法身边,孙雨弓也似乖顺很多,不复之前两次见面时的那种花样百出。

亦希望约见太史霸,对这个紫头发的毒牙男子,云冲波倒是颇有好感,更自觉欠着对方一份情在,当听到对方此刻不在涂河的答复时,的确是有那么一些遗憾。

(那个姬家的小姑娘,真是……)

一想到姬瑶光时,云冲波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或者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却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有女人味的女子,更难得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间,极守本份,绝无稍失,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媚意,竟非由言行,而似乎与身俱在,虽然死都不会对人承认,但云冲波心里明白,自己,的确有过瞬间的动心,固然立刻便已猛醒过来,正心守性,但这却已足够令他在独处着要禁不住一阵阵的感到羞惭,也足够令他感到一种微微的不悦。

(天生……怕不是得罢?)

正寻思间,忽地心生惕意,云冲波止马不前,扫视一番,道:“何方朋友,请出来说话罢!”

自离开涂河后,他便是单骑南返,再不让那些太平道众再行跟随,十余天下来,已至韩南,因图方便,取得是山路,虽知此地自古多匪,但以他如今修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打眼望去,前方居然是山地中难得一见的大片平地,坡度极缓,只远处有些树林,云冲波更觉古怪,心道:“那有在这种地形设伏的?”却听马蹄声响,见有数十骑自两侧林中出来,慢慢迎上,当先一人不过三十来岁,极精干的样子,一抱拳,道:“不死者?”

方瞧见这干人时,云冲波便知他们必非土匪--那种极爽利极干练的精气神,那种似松实紧,散而不乱的结阵,断非散漫匪众能有,他见来人皆着轻甲,外披白袍,手中各提刀枪,前头却居然都用软布层层裹住,心下倒也纳罕:“这算什么意思?”听来人招呼,略点点头,左右看看,微一沉吟,却自拨转马头,向着最近的树林而去。

那一干人见他如此,阵形微动,却被那个首领止住,三十六人就这样勒马而立,人不言,马不嘶,虽在光天化日,却居然有几分可怖,恍若神鬼。

不一时,云冲波打马而回,手中提了一颗刚刚拔起的小树,皮是经已除去了。那首领见他回来,咧嘴一笑,拱手道:“得罪了。”便听马蹄声振,三十六骑同时向前,动静竟如一人!

横棍迎前,云冲波却蓦地一怔。

这干人适才松松结阵,却是严实异常,保证了云冲波自任何方向冲阵都会遇到四波以上的防御,如今一动起来,攻守转换却又极快,结阵如鹤,包抄而至,虽只三十六骑,却居然隐隐有千军万马之势,这倒也罢了。云冲波着实没想到,自己长棍在手,却竟不知道该先打向那个!

(若用枪法,这干人的速度控制极好,我若能刺到第一排随便那个时,三向人马也都已刺得中我,而若用棍法扫时……)

一打眼,云冲波已打消这个念头,对方阵形极妙,松而不散,任意相邻两骑间的距离都刚好让云冲波没法同时扫击,又没法痛快冲过。

战场之上,怎容得片刻迟疑,云冲波方一怔,先机已失,对方马队撞至跟前,也不闻号令,已见第一排齐齐动手,四枪刺,二刀劈,竟将前路封的水泄不通。

“哼!”

双臂一振,云冲波将长棍舞作一团,只听“通”、“通”声响,六般兵器尽被震起,一交手,他便知道,这干人虽则阵法森严,配合缜密,力量却都只在四五级上下,倒是不足为虑。

却听两侧风声响起,那是包抄已至,云冲波闷哼一声,猛一夹马,也不格,也不避,竟是直冲向前,撞入阵中!

他心中此时已有定议:这干人来意不明,敌友难言,虽似乎并无杀意,却不能不虑。他见对方那首领隐在正面第三排中,自料不如径直撞开阵势,先将他擒下再说。

这一冲,原是打定了弃马冲阵的主意,不料对方居然似先知他会这般冲击似的,这边厢方起步,那边六人早向两侧散开,居然让出前方大道来。

(这是?)

心下生疑,却也不想再作变化,云冲波索性放开马力,径直前冲:若说他也非鲁莽之人,但对方即以战阵相邀,变化未生前,他便也不以其它手段应来,说来这却还是他自锦官事后,心意底定,渐渐作养出的一种刚健之气,任尔千般设计,我自一路破之!正如此刻,他虽纵马冲击,心下却极是警惕,若觉得周遭气机有变,又或者对方阵中另有潜伏高手,便会毫不犹豫的强行闯出,盖以方才那几队人马的实力,他若蹈海出鞘,不消几招,便可杀个干净。

那些人似也知他利害,绝不正面相抗,稍一冲击,便告两分,让出路来,云冲波冲来杀去,好不威风,唯冲杀一时,却仍旧是在这块平地上打转,未有脱离,对方那首领也仍然是在正面第三队人当中,虽然似乎只隔得一队人马,却怎也追不上他。

(是了,他们每次被我冲开阵形时,总是二四分队,看似让开出路,却其实只是限定我的去路……左折、右转,我虽似自己冲阵,却全是在他们算中!)

微一沉吟,云冲波已然明白个中奥妙,却觉这一幕竟似有些熟悉,好象曾有经历。

(肯定不是我……难道,是北王?)

心意一明,云冲波再不管对方如何让路,再不管首领置身何处,觑得一方出路,只管纵马冲击,果然将对方阵形微微撞动,转眼杀透数重,正待打马下坡时,却悚然一惊,猛然收缰,勒的膀下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前方本该是一马平川,却已被摆上拒马乱石,云冲波适才一心冲阵,竟不知这些是何时摆上!

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云冲波见对方分作两队,八人在前,作半圆阵将自己围住,皆持长枪,虚虚顶住,余众在后,却都已张开弓来,向着自己,虽则弓上没一个搭箭,但杀气流溢,却浓厚到若真在血肉沙场!

(步步有路,却终入死路,不至边角,不出杀着……这是“征吃”罢?果然是他们!)

眼前一幕与记忆中的图像近乎完全重合,使云冲波终敢就对方的来路作出判断。

(因奕悟道,以棋入兵,不以将战,惟以军胜……这就是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强兵”的“无将神兵”?)

将长棍刺入土中,云冲波抱拳,缓声道:“英峰陈家?白袍神将?”

对方那首领打马向前--依旧不见他如何号令,那干人却已收弓下枪,依旧是动作整齐如一人般--搭手笑道:“在下陈步耕,恭领本代‘小白袍’之名,不死者,得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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