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哈......”
伴随着长长喘出的一口气,独臂的男人捂着身上的伤口,用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移动到了培养舱旁的操纵台上。
他倚在台上稍作休息,唯一的手臂也是从伤口处移动开来,根本止不住血液,贯穿巨大的伤口也在剥离着他的生机。
他想要有所动作,但是映入眼帘的那不断跳动的数值,显然并不是他所预想的情况。
时间还没到......
他将腰边挂着的白铁酒壶取下,一只手将它缓缓的拧开,濒死使他的感官变得更加迟钝,一口酒的加入促进了他身体血液的流转,愈加靠近死亡,但也使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清晰。
“真是的,这种味道平常都没怎么注意过呢......”
酒壶上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尽管周遭因为突如其来的背叛所导致血流遍地,但那血腥味依旧没有将其掩盖。
像是怀念,又像是在说着自己似乎从未注意过这些小事,独臂的男人如此感慨道。
也是,要是早一些注意到那些人奇怪的举动,说不定这次危机就过去了呢。
男人艰难的翻了个身,目光却定死在那仪表盘上的数据,伴随着一点一点的靠近计算中的定值,最后终于卡死不动。
就是现在。
他扭动重启了观测枢......
而这番动作似乎已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血液的大肆涌出剥离了他体内的温度,难以呼吸,思绪混乱,想将手抬起却只能看到指尖上轻微的触动。
之前大概就是肾上腺素的功能吧,面对失血产生了大量的激素,暂时屏蔽了对痛觉的感知......他脑海中闪过这些东西,想要自嘲的笑一笑,却发现连嘴角都勾不起。
算了,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力量正从自己身体之中离去,他想要挣扎着爬起也无法做到,身躯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操纵台之下,酒壶则是被跌落时的力量甩了出去,落在远处。
罢了,罢了......本来还想要饮上最后一口酒,只能说是天不遂人愿啊......
他的目光看向培养舱中,眼神中带着欣慰,又像是寄托着自己的期望。
苏......接下来就靠你了啊......
他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我有点累...就让我休息一会吧.........
…………
培养舱被打开,如同从睡梦中醒来。
沾染着血液的酒壶被捡起了,默默的看着周遭遍地狼藉的场面,他看向操纵台,或者说是操纵台下躺着的一个人。
非常熟悉,但是现如今已经再也不会醒来了。
没有任何话语,但是给人的感觉确是悲凉与哀伤......
他带着使命离去,带着结果回来,但那个人,却再也无法看到这一切了。
只剩下一地的冰凉。
苏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手中已经失去温度的酒壶,像是被剥离了说话的能力,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治愈崩坏病的患者而费尽心思修改治疗方案的日日夜夜,回想起恩师邀请他加入逐火之蛾一起研究崩坏病时的欣喜若狂。
可苏最终明白了,崩坏病无法被治愈,因为崩坏不会消失......但是为了对抗崩坏,一个接一个前仆后继献上生命的战士,却终究是一去不回。
崩坏、律者,这些曾几何时还陌生的词汇,如今正在将这个时代的文明吞噬殆尽,而自己却是连重要之人都无法守护住。
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但是此刻的他心灰意冷,也不愿抬起头来看看过来的人是谁。
直到过来的人话语响起,酒壶被人从手中抽走,苏才半打起精神,抬头看向来者。
是凯文啊......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啊。
此时的凯文表情并不好,他先去的是梅的实验室,也是从那里了解到目前的状况非常严峻,太多人被律者所影响陷入了昏迷,也有许多人被控制握起兵戈刺向周遭的同伴。
虽说后者的事例并不算多,但是总会有如同这般造成巨大的影响——每一位研究员对于现在的情况都是无价的珍宝。
令人可惜的是,凯文刚从梅那边了解到这里的情况,而这里的事情却已经尘埃落定了,最后的场景也便如同眼前这般。
凯文知道现在苏的心情并不好受,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应当是颓废的时候。
“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凯文拿起酒壶,与好友相谈的语调依旧熟悉,而苏却只注意到凯文那严肃的面庞。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如此冷峻的面庞。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供消沉。祂们还会继续出现,威胁我们的文明。”凯文将他从地上拉起,话语勉强算是为他鼓劲。
但是里头所蕴含的冰冷不似作伪。
“凯文......”苏略带悲哀的低下头,他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凯文看着他,也是打算先让他缓过劲来。
“苏,梅希望你接替司帕西博士,领导第五科学部,并前往逐火之蛾总部,继续之前的研究。”凯文回想着来这里之前梅对他所说的话,并将其转述给苏。
“我......来接替......老师?”苏话语中莫名的不自信,也有着些许担忧。
大概是因为忽然面临大变,所以才担忧吧。
“嗯,”凯文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回头。
“如果不想让他的牺牲白费,就站起来继续战斗。”凯文什么也没有解释,平淡的目光扫过被律者所控制的实验人员,虽然已经死亡,但是他那刺骨的目光似乎透过那些尸体看向了某位。
“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苏睁大眼睛,看着分别五年的挚友的脸。他想问些什么,又发觉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接过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酒壶,跟着凯文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