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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范公说的是,那我就依照您吩咐的做!”

“嗯,去吧!”范长安笑道:“这件事情办妥后,你就去终南山隐居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待到风头过去了,再回长安!”

“呵呵呵!”道士闻言笑了起来:“范公请放心,当初动手的人都已经被我了结了,现在尸体只怕都烂了,没有线索哪里还能找得到我这里!”

“还是小心为上!”范长安道:“这段时间朝廷的人追查的紧,王文佐在长安的手下也没停,你留在长安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

“我知道了!”道士点了点头:“明天最晚午后我就会离开长安!”

“嗯,去吧!”范长安站起身来,将道人送出门外,目送其身影消失在院墙上,又过了一会才回到屋中,坐到火盆旁,重新提起毛笔来,书写起来:“天机渺茫,非人智所能妄测。汝言今上寿命不永,不在今年,便在明后两年中,便是妄言。汝之道法虽是吾家百余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终归是小术,持小术轻天下,殆矣!”

写到这里,范长安的毛笔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道:“依吾观帝星虽然飘摇,然并无陨落之兆。王文佐雄踞河北,却知进退,只求为朝廷一藩属,今反成为天子一臂助。吾辈当静心等待,以候天时,方为正理!”他写到这里,小心的吹干了墨,然后将信用蜡封好,盖上自己的小印,唤来外间的奴仆道:“明天天一亮,就把这封信送回蜀中,由二爷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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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

慕容鹉没精打采的坐在朝北的书案后面,表情呆滞,眼圈发黑,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宿没有休息了。按照他的命令,只要是关于那疤脸道人和河北人的消息的,随时报随时见,不许耽搁了。结果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半点有关的消息,失望之余,他也愈发觉得疲惫起来。

“将军!”一旁的侍卫见状,小心道:“要不您就在屏风后面的小榻睡一会儿吧!只要有消息,俺们立刻叫醒您,不耽搁事!”

慕容鹉打了个哈切,并没有表示反对,那侍卫见了知道有戏,赶忙道:“将军,我知道您担心公事,可您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呀!万一真来了,您累成这样子,反倒是坏事了!”

这一次慕容鹉被说动了,他点了点头:“那你们几个在这里盯着,有消息就把我叫醒!”

侍卫们忙不迭称是,慕容鹉就这么去了屏风后面,不一会儿屏风后便传出阵阵鼾声!先前劝谏的侍卫松了口气,向同伴做了个“轮流来”的手势:“我先来,你们也打个盹!”

约莫到了中午时分,外间突然有人带着一个粗壮汉子进来了,刚进院便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那侍卫赶忙问道。

“就是那个左脸颊有青色胎记的汉子!”那汉子道:“和发下来说的一模一样,留着山羊胡子,三十多岁,除了没穿道袍!”

“太好了!你快去叫醒将军!”那侍卫赶忙吩咐道:“那人在哪里?”

“就在两刻钟前,骑着头青驴,从安化门出去了!已经派人跟上去了,会沿途放下标记!”

“有什么消息!”慕容鹉已经被叫醒了,他揉着双眼走出屏风,劈头问道。

“回禀将军,我们在安化门留下的眼线发现那个山羊胡子,左面颊有青色胎记的道士!”

“好,好!备马,带上猎狗,立刻去追!”慕容鹉摩擦着双手,紧张说:“既然被我发现了,就休想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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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李立坐着自己那头青色大叫驴上,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像这样的道士,在长安周围即使不能说随处可见,也是颇为寻常的。道路两旁的茶肆路人都相互交谈,高谈阔论,便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李立的存在。

前面不远处的路旁有一枝酒招旗随风飘展,却是个乡间避暑的小酒馆,摆设十分简陋,除了头顶悬挂着一顶遮阳遮雨的芦席,芦席下摆放着六七张只条凳,围着两张桌子,上头摆放着茶水、粟米饭团等简陋的水食。李立翻身下驴,乘着和小酒馆老板买酒的功夫,已经将缀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盯梢的打量清楚了。他记得这两个家伙在自己出安化门的时候就跟上来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眼线。

“范公果然说的没错,那些狗崽子们找的好快!”李立心中暗自盘算着,他的江湖经验十分丰富,自然知道这两个家伙肯定只是盯梢的,真正负责捉拿自己的人此时正沿着这两人留下的标记追上来,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尽快干掉这两人,然后逃走,否则若是让后面的家伙拿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随手将驴拴在旁边的树上,暗自将匕首藏入袖中,转身向那两人走去。那两个盯梢的汉子看到李立向自己走过来,面色大变,其中一人更是伸手向腰间摸去,显然是要拿武器。

“二位从安化门跟着在下跟到这里,想必也累得很了吧?”李立口中含笑道。

“哪个跟你到这里!”身材高瘦些的汉子强应道:“不过是恰巧同路而已,这官道难道是你一家的?只许你走,不许我们走?”

“对,难道是你家的!”矮胖些的汉子帮腔道,说话间两人已经向两边分开,形成了掎角之势,显然这两个家伙应该不缺乏械斗的经验。

“官道自然不是我一家的!不过——”李立话音未落,右手一甩,从袖中便飞出一道白光,那高瘦汉子闷哼一声扑地便倒,几乎是同时,李立便向剩下那人扑去。那矮胖汉子仓促间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反手便刺,被李立侧身避开,便是一记窝心脚,将其踢倒,然后上前一脚踩在那汉子持刀手的手腕上,用力一拧,只听得一声惨叫,那矮胖汉子的右手手腕已经被踩断了。

“饶命!”矮胖汉子还没叫出声,就被李立一脚踏住了脖子,他本能的用自己完好的那只左手去拉扯,李立冷哼了一声,脚上发力,不过须臾功夫,那矮胖汉子便面色青紫,断气而亡。

李立结果了这人,正想抽腿去看那高瘦汉子是死是活,只听的一声轻响,自己的长袍下拜被撕下来一块布来,却是死者临死前抓住的。他啐了口唾沫,去确认了那高瘦汉子已经气绝,赶忙找回自己的驴子,离开官道而去。

不过转眼功夫,便没了两条人命,酒摊上的几个客人立刻作鸟兽散,只有那酒摊老板,跑又不敢跑,留又不敢留,正左右为难之际,只听到阵阵马蹄声,从远处赶来数十骑人马,个个神情彪悍,身着各色官袍,还跟着备马、猎犬。那酒摊老板见状,赶忙跪在路旁,连声喊冤。

“怎么回事?”慕容鹉勒停战马,喝道:“快去问清楚!”

“遵命!”手下赶忙上前询问,片刻后便回来禀告道:“将军,那酒馆老板说有两个人被杀了,经由对看,被杀的就是咱们的眼线,那个动手杀人的应该就是那个疤脸道人,应该是形迹被发现了!”

“娘的,这厮倒是警觉!”慕容鹉跳下马来,摸了摸尸体的体温:“嗯,尸体还没冷,应该还没跑太远。咦,手上还有块破布,嗯,肯定是从那个疤脸道人身上撕下来的,来人,快牵狗来!”

李立下了官道跑了一段,道路愈来愈狭窄,他索性跳下驴来,将其向西赶去,自己却向东边的树林逃去,试图迷惑那些追击者。可随着他的逃走,身后传出阵阵犬吠声,而且犬吠声愈来愈近,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该死!”李立气喘吁吁的骂道:“这些狗贼居然连猎狗都带上来了!怎么办?逃不掉了!”他看了看左右,发现都是稀疏的树林,最近的山地距离自己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等到自己跑到山地,狗早就追上来了。他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想要自刎,可偏偏又下不去手,顿了顿足,发足向东逃去。

“将军,您听这狗叫声,应该就在前头了!”随行的犬奴指着前面喊道。

“嗯,放狗吧!你这狗咬不死人吧!我可要活口!”慕容鹉志满得意的问道。

“放心,这些狗都是小人练熟了的,除非小人下令,就绝不会下死口!最多腿上多几个口子就是了!”犬奴笑道。

“好,放狗,给这混蛋一点颜色看看!”慕容鹉恶狠狠的道。

随着阵阵狂吠声,身后传来阵阵枯草树枝折断的声响,李立意识到敌人的猎犬已经追上来了,他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从右边的草丛中冲出一条黑影,将自己扑倒在地,自己刚想用匕首刺,便被咬住了,几乎是同时,他全身上下已经有四五处被咬住,禁不住发出惨叫声:“狗东西,快滚开,滚开!”

正挣扎间,后面跟上了六七个汉子,他们手中都拿着长杆套索,他们乘着李立正在群犬挣扎时,熟练的用套索套住了李立四肢和脖子,用力一拉,他立刻成了一个大字形,动弹不得。随即他便听到有人呵斥赶开猎狗,有人把自己的脸翻过来,露出左颊来。

“将军,没错,就是这厮!”

一双鹿皮长靴踩着枯草,走到李立面前,片刻后便听到一人冷哼道:“原来是这么个玩意,还弄得老子折腾了这么多天!说罢!你同谋有哪些人,都在哪里,幕后有哪些人!”

“我不知道你是在说什么!”李立尽可能镇定的说:“我就是个路过的,被你们莫名其妙的拿住了,你们是强盗吗?要多少钱你们才肯放我走?”

“钱?”慕容鹉笑了笑,他也懒得废话,挥了挥手:“把口勒住了,搜身,然后大夫给他身上伤口敷好药,回去细细拷问,好不容易拿住了,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喏!”

话音刚落,李立的嘴巴就被一根粗麻绳勒住了,然后全身上下被扒了个精光,一个大夫先替他处理好了伤口,然后用一块毛毯裹了,丢在马背上,一路回城去了。

回到慕容府中,李立就立刻品尝到了慕容鹉口中的“细细拷问”是啥意思。慕容鹉手下的狱吏们受过了王文佐的专门培训,虽然不及周兴那么思路广阔,下限低;但建立在近现代医学、心理学基础上的新式刑罚讲究的是对受刑者的身体尽可能小的伤害的前提下予以尽可能大的痛苦,这样才能确保受刑者不会受刑不过而死。为了确保这一点,慕容鹉甚至专门请了一位医生就在用刑地点,时刻监视受刑者的身体状况。

其结果就是李立在受刑不过四个时辰就基本全招了,其实一个多时辰左右李立就已经崩溃了,剩下的时间不过是为了反复确认供词的真实性。看完供词的慕容鹉长出了一口气,冷笑道:“好家伙,你们居然敢在大将军麾下玩出这种花样来,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落得个什么下场!”

为了尽可能节约时间,慕容鹉甚至顾不得长安宵禁的规定,他立刻派出人马去抓捕范长安一行人,并向河北发出急信,将有河北士人牵涉进这次刺杀事件的事情禀告王文佐。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倒头倒在软榻上,大声道:“明天中午前,天塌下来也不许吵醒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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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永平坊。

范长安突然睁开双眼,一股突然的悸动将他从梦中惊醒,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是坐起身来,顿时将睡在一旁的如夫人惊醒了。

“老爷,怎么了?”如夫人睡眼迷惺的问道:“现在几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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